第九十五章
沈忆清似乎对这丫头被吓成这样并没有什么感觉，继续逼视着她，问道：“我让你说，你犯了什么罪？你为何此刻不言语了，之前不是非常能说吗？”她的语气有着极强的杀伤力，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低吼的小丫头根本无力招架，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掉出来，一副十足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忆清最见不得人哭，这和她在江湖的经历分不开。便不耐烦的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也不给你机会了。就让我来替你说吧！不过我提前告诉你，我本来是打算看在你主动坦白的份上想放你一马的，可是谁知道你这样胆小，连说出来也不肯。那只好让你受罚长记性了。”那丫头倒是耳朵尖，一听到放过她便立刻抬起头来一脸希翼的看着沈忆清，可是沈忆清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她刚刚冒出来的希望完全落空，到底还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或许也是她自己没有抓住这样的机会，白白让它给溜走！
沈忆清坐在炕上，拨弄着手里的一块玉佩，声音冷冷清清，平平淡淡的，可听在那丫鬟耳中却是无比惊恐，惊慌，“你明知如今义军上下俭省，却还拿明前龙井这样的好茶好来让人漱口，虽说只是件小事，却是在败坏我义军的声誉和威信，要知道，民心于我们而言，可以胜过万雄兵不止，这是其一；你方才对我说的话里，虽然是在请罪，却句句都是在嘲讽我不懂礼节，乡野见识，以下犯上，这是其二；你说我是名门世家之后，你明知道我的家族已在十多年前被冤死无数，却还在这里拿他们奚落我，这是对逝者的不敬，由此可见你的本性实在过于不堪，这是其三。此三条，后两条就算了，最重要的是第一条，我们义军向来上下一条心，绝对不允许你这样有异心的人存在。主公，她是你的丫头，说那些话堵我也不过是为了你罢了，你就看着处置吧！”
慕容恺本来是好好的看着戏的，他很好奇沈忆清会如何处置这一个丫头，却不想沈忆清又把包袱扔给了他，还是以这样的理由。他苦笑不得，便道：“这怎么，算是我的事情呢？她又为何事因为我而冒犯你呢？”沈忆清冷笑道：“主公倒是推的干净，可真是无情！这守备府里的丫鬟。对我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敷衍了事的？可只有对你，言听计从，这才几日光景，就将主公您的喜好掌握的一清二楚，难道还不算是对您有意吗？再看看这丫头，不过是见了主公对我太过照顾，亲自一大早送了药膳过来，便敢这样不管不顾的堵我。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主公的过错吗？若是我处置了她，指不定这丫头心里怎么不甘不愿呢？主公若是处置她，想必她定然是心服口服的。”沈忆清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支2银簪拨弄着香炉里的香灰，神色慵懒散漫。
沈忆清说完这些话之后，慕容恺倒是难得的认真去瞅了瞅那丫头，而那丫头见被沈忆清一语道破心事，不由得羞愤不已，双颊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偏偏又被让慕容恺瞧着，也不愿意在仰慕之人面前失了形象，只好跪的直直的。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慕容恺自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他也只是看了那丫头一眼，旋即说道：“好，既然你让我来处置她，那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吧！”，“主公做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吧！”沈忆清似笑非笑的问，慕容恺不知道如何回答，便也笑的有些无赖的道：“是，我做的恶事自然不止这一件了。否则，又怎么入得了大将军的眼？”沈忆清没理他，继续把玩着自己的物件去了。
慕容恺也不是犹豫不决之人，何况不过是处置一个丫头而已，便道：“来人！”立刻就有侍卫进来，慕容恺沉声吩咐道：“此女以下犯上，对我和大将军不敬，还败坏义军名声，给我发配军营，不得有误！”
侍卫回了一声‘得令’便架起如一滩烂泥的丫鬟朝外走去，走到门口那丫鬟才回过神来，挣扎着求情大叫大嚷，可慕容恺又哪里会理会她？侍卫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由分说的便将人带了出去。
“主公果然是绝情，不过也是，像柳依依那样的绝代佳人主公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这样的姿色呢？这下子，那一院子的丫头，该可以安分几天了。”
沈忆清放下银簪子，拍了拍手说着。慕容恺的神色也慢慢恢复正常，却有些无奈的对沈忆清道：“你这张嘴，不说话时比谁都沉闷，可一旦说出来，却又是这样不饶人。罢了罢了，我的一世英名，就这样被你毁了。”说完他又是一副抚额叹息模样。
沈忆清知道他不过是装出来的，也不当真，只是漫不经心的道：“我又岂敢毁了主公一世英名？只要主公身正行端，那英明便是怎么也毁不掉的。如何就成了我的错了？还是主公要洁身自好的好。”
这最后一个洁身自好，让慕容恺气的差点气出内伤来。可偏偏对方是她，沈忆清，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不平，都只好去咽在肚子里。
见慕容恺似乎被她堵的无话可说，沈忆清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想来也差不多可以了，毕竟他还是主公，而自己是他麾下的将军。到底，还是不能太过逾越的。
她于是吩咐人将东西撤下去，重新拿出兵书捧在手里来看，而慕容恺也知道自己是该走了，他还要去议事处理公文邸报，可是那身子就像是长在了炕上一样，怎么也挪不动。他就这样舍不得离开，和她相处在一起的日子，竟然是如此美好，令人留恋。
他一遍遍的麻痹自己，等她开口劝自己走的时候，他再走吧！他这样走了，实在是有些不礼貌了。他就那么静静坐着，一遍又一遍拨弄着手里的盖碗，反复思索着到底要如何选择，是离开，还是继续留下。
沈忆清似乎是才发现他还坐在自己对面，便道：“似乎主公还要和幕僚们讨论派谁去接手宛城事宜吧！这会，已经不早了。”
她这样的话出口，慕容恺终于再没有停留的理由，只好硬着头皮道：“是，我也该走了。”说完便站起身来，沈忆清送他走出门口，“主公走好！”
“你……好好休息。”慕容恺想对她说很多话，可到了嘴边，却只得这样一句。
“我会的。”沈忆清这样淡淡的回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来。
慕容恺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说出来，到底都是徒增烦忧，他要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呢？她此刻，怕是都不愿意听的吧！他还要好好努力，找到彻底打开她心门的钥匙，他不会放手的，永远不会！
沈忆清很快便重新回了屋里，而慕容恺却还是站在她的院子门口，愣愣的看着她的那扇窗户，她已经开了窗子，就坐在那里看着书，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丽。
他已经无法挪动脚步，直到元照忍不住提醒道：“主公，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军师也回来了，等着主公召见。”他家主公这样的模样，让他有些心疼，那落寞不甘的身影，竟让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厮生出些苍凉之感。可是这样的时候，正事还是第一位的，他不能就这么看着主公如此消沉忘了自己的使命，便出声提醒道。
慕容恺回过神来，没有回头，淡淡的道：“走吧！”声音平静的，有些凄凉。
沈忆清看了一会书，想起今日便是与孙百草约好的施针的日子。便吩咐如今唯一留下的一个年纪不大的丫鬟道：“去请孙前辈过来吧！”声音清冷如溪涧雪珠，又淡然似佛前优昙。
这倒是个老实的丫鬟，什么都没问便应声去了。屋子里一时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见。沈忆清疲惫的以手支着头，看着窗外的落叶，铺成一道金黄的地毯，美丽，却又荒凉。
孙百草很快过来了，他没带青青，只是提着药匣子，沈忆清微笑着请他坐下。他神色凝重，看着沈忆清，郑重的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决定好了吗？”沈忆清笑着看着他，她还是笑着的，可那笑容里，却满满的都是苍凉，就如窗外的落叶一般。
“前辈，我意已决。开始吧！”
孙百草也不再坚持，从匣子里拿出针盒，一一摊开在小几上，沈忆清缓缓闭上眼睛。神色平静，宁澈。像极了坠落人间的仙子，清冷凄美孤傲。
……
慕容恺的迟迟不来，让那些幕僚和参将们十分不满，便在商榷中处处找机会与慕容恺抬杠，慕容恺也不计较。只是一一应付着他们，极有耐力，他，最需要的，便是这一点，正好可以磨砺磨砺。
终于是结束了这一场议事，元照都有些不平了。可慕容恺还是毫不在意，对于这些鼠目寸光之辈，他早就不屑与之计较。
“军师在哪儿？”他问道
“回主公，已经在书房里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