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琰到底还是忌惮着,怕沈忆清知道什么或者已经有了什么防备。这样的担心,让他一直有如芒刺在背,说不出来的压抑和不安。时不时眼角就不自主的朝着沈忆清的方向瞥去,可是,沈忆清的神色依旧如往常的淡淡的,眼底还是依旧的淡淡忧郁,没有半分增加或者是减少。到底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于是赵明琰不敢再轻易的开口说什么,倒是沈忆清,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师兄这次贸然回去,师父她老人家没有责怪吗?”
“没有,师叔虽然开始对我贸然回去有所不满,但是听说师妹你受了重伤之后,便也没有苛责我,反倒十分担心你的安危,昼夜无眠的为你准备了这些疗伤圣药。”赵明琰知道沈忆清此刻或许已经对她那位一向严酷的师父有了些心结,便想着要极力挽回些什么,但是,沈忆清也不是什么傻子,哪里会到如今还分不清是非善恶呢?所以只见沈忆清有些凉薄的笑了笑,道:“师父她还会担心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她只会责备我无能,戒心不够强,才被对手钻了空子。若是回去的是我,怕还少不了一顿鞭子吧!又怎么会那样的关心我,师兄是说笑了。”眼底的落寞,是显而易见的。孙百草虽然算是局外人,但是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沈忆清与她的师父之间,似乎并不是那么的……融洽。
赵明琰被她这样直接果断的话语噎的无话可说,倒是孙百草,轻轻咳了一声,有些不太自然的开口道:“丫头啊!你别总是这样想,也许是你师父她……她一心想要培养你罢了。都说严师出高徒,你师父这样严厉,也是为了你的好,你想想,若不是她这样严厉要求你。你一个姑娘家,要出去闯荡江湖并有如今的地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你总要体谅她的一番苦心才是。”
却不想,沈忆清这次像是故意任性似的,连孙百草的面子也不给,直接问道:“敢问前辈,若是您的师父也给你下毒,算计你的话,您还会尊他敬他吗?还有您今日也是有些奇怪了,按着您的性子,遇上这样的事,火上浇油才算是您的风格呢?怎么偏偏到了这里,就变成了如此急切的维护。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我师父有什么呢?”她这一番毫不留情的话,让孙百草也无法再言语,也让他顿时反应过来,他差点暴露了什么,便缄口不再言语,干笑几声就作罢了。转过头去收拾他的针灸器具等东西。
倒是赵明琰,在听到那一句“若是您的师父也给你下毒,算计你的话,您还会尊他敬他吗?”神色大变,一下子抑制不住用颤抖着的声音问道:“忆清,你……是不是……?”可是,话未出口也来不及出口便被沈忆清厉声打断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她情绪有些失控的大声道,也不管会不会让赵明琰难堪直接说道,胸口也剧烈的起伏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向镇定的她却会在今日失控,将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发泄出来。
其实她也不愿意让赵明琰这位师兄难堪,毕竟他是真心把自己当亲人看待的,她目前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事事都与她师父是一伙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对待自己,还是与师父不同的,这么多年她都熬过来了,为什么偏偏是今日,今日就这样了呢?
赵明琰还想再说什么,可沈忆清怕自己再次控制不住情绪乱发脾气,便面带倦色的道:“我累了,我想休息了。”这样明显的逐客令,孙百草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与赵明琰无奈的对望一眼,便一道起身,朝着沈忆清告了别离开。沈忆清除了点头答应之外也再没有其他多余的表示,只是疲惫的以手支着头,微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临走时,赵明琰还是不放心的看了沈忆清一眼,只见她眉心皱的厉害,哪里有丝毫放松休息的样子?
看来,她一定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也是,她那么聪明,这么多年的光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是,以后,他要如何去面对她,他还有什么颜面,什么资格,再去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以她的师兄的名义。
慕容恺去见沈忆清的时候,沈忆清安排在门口的丫头拦住了他“大将军今日不舒服,正在里面休息,已经吩咐了谁也不见。”那丫头瞥见慕容恺难看的脸色,又想起沈忆清的吩咐,到底还是装着胆子将沈忆清交代的话全部说完了“大将军还说了,就算是主公您来了,她也不见,还说请您见谅。”说完,看了看慕容恺的脸色,神色间是十足的小心翼翼。
慕容恺倒是没有为难那个丫头,只是疑惑的看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犹豫踯躅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那丫头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不想慕容恺又突然转过身来,倒是把那丫鬟狠狠吓了一跳,却只是以一种温和的语气道:“既然如此,就让大将军好好休息吧!”
心里却在奇怪,这从来不在白日里休息,甚至夜里也很少休息的沈忆清,怎么就这样奇怪了?也许,是受了重伤的缘故吧!
屋内的沈忆清,依旧保持着当时赵明琰等人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为何这世间的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总是那样丑恶?世间人心险恶,她也曾天真的以为,这无数的险恶里,总归还是有几分美好存在的。可到如今,她才发现,她到底,还是太自以为是了。
就算是她一直以为对她最好,永远都不会欺骗她的师兄,也都在背地里,替她师父隐瞒她很多事情。那么,这天底下,还有谁,算是真正可以让她毫不设防,推心置腹的呢?
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了。
她再一次摩挲着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件东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到底,这玉佩的故事,是否真的如那个人所说?
她已经停了妙音给她的药,就算是头痛到她浑身冷汗,痛苦不已,她也忍着不让自己再接触那些药。她不能,不能一直都被这些东西所奴役。而且,她也很想,很想恢复自己的记忆,想看看以前的那个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多年了,她总是在别人面前说自己不在意是否恢复记忆,可是真正说起来,不在意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在意呢?那些过往,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一部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抛弃不在意,那样也无疑,算是对她自己的过往,的全盘否定?她虽然算是豁达的性子,可这些,终归还是叫人有些难以接受的。
糊涂的过着一个不完整的人生,换做是谁,怕是都不愿意的吧!何况沈忆清的本性就是执拗的,认真的,并不愿意就这样糊糊涂涂的活着,她的活法,就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否则,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脑中杂乱的思绪纷纷涌上来,沈忆清却突然不想去想了,此刻的她已经感觉到好累好累,没什么是比这些更让人心烦的了。于是她干脆不再去想,摸出孙百草给她的安神的东西,她起身去内室沉沉睡去。就当是,逃避眼前这纷乱的一切吧!
京都皇宫大殿的朝会上。
穆莳沉着脸,冷冷的问道:“孟轩野昨日上奏,慕容恺等人占据了聊城却依旧贼心不死,反而愈发野心勃勃,想要进攻京都。若是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倒让人以为我朝廷软弱可欺了。诸位爱卿,谁有解决的法子?”他的语气很沉重,冷冽的语气让所有人都心惊胆寒。
但是,一向和他不对头的王允却还是不怕,他第一个站出来说道:“陛下当日令孟将军退守是为显示我朝廷招安的诚意和气度,但是慕容恺不仅不知足还野心更甚,妄图逼近京畿。臣以为,如今先礼后兵之举既然已经行过,便该出兵讨伐,派孟轩野将军再将聊城夺回来,也让天下的百姓看看,我天朝并非无能,只是仁慈罢了。”他故意说让天下的百姓看看,分明就还是在暗讽穆莳,但是穆莳也并不计较,现在还不是计较的时候。
他对上王允,给了后者一个足以让后者后背发凉的眼神,这才不急不缓的道:“此言有理,朕也打算出兵聊城,朕亲自带过的十万黑风劲军,如今还在京畿待命。正是用他们的大好时机。而昨晚,边关邸报,东方式离已经在青州集结人马,意图北上,朕昨日已经命令孟轩野将军前去镇压。如今朝中何人还可领兵?”
此话一出,众臣莫不缄口,面面相觑。其实他们都知道,自从炀帝继位以来,文武能人都已凋敝,朝中早已没有什么可用之才。能用的,也都不过是穆莳及其父亲的旧部,但主帅一职,似已无人再可胜任。
王允突然想起穆莳刚才说的黑风劲军,便诧异的望着穆莳,语气有些不肯定的道:“陛下是想……御驾亲征?”语气里,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穆莳不置可否的道:“怎么?丞相以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