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忆清反应过来时,穆莳早已扬长而去。这可是她沈忆清生平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就连师兄,也不曾与她有过这般行为。想到这里,她的脸竟不争气的红了。随即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自己竟被敌军统领乱了心神。于是她立刻放下酒壶,纵身一跃,来到了建康知府的庭院内,先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拍了拍双手,一个黑影便出现在她身后。
“打听的结果如何?”沈忆清未曾回头,直接开口问道。“回沈护法,那穆莳确实是颇受狗皇帝看重,十二岁便有了战功和忠武将军的头衔。他对狗皇帝也是敬畏有加,从未有过任何不敬行为,这些年也没有培植什么特别的势力。想来他并不知道他父亲死去的真相,也没有打算谋反。”“没有动作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或是没有野心,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也说不定。继续盯着吧!有何异动速来报我。我很期待他们所谓叔侄自相残杀时的局面。”仍是那冷冷的语调,不带半分情绪。身后的黑影应了一声,旋即一跃离去了。此时月上中天,整个建康已进入梦乡,唯剩下沈忆清一人站在幽冷的院子里,清冷的月色将她孤寂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
次日,朝廷主帅穆莳亲自上阵,列军建康城下,军容齐整,阵列庄严,一看便是善战之师。而主帅穆莳着一身玄色甲胄,骑一匹红鬃宝马。玉树临风,好不潇洒。只是那冷冽的面容,那犀利的眼神,便足令想接近他的人不寒而栗。他淡淡瞟了一眼城墙上的“沈”字旗,没有多说什么,只亦是点名要与沈忆清一战。不多时,建康城城门缓缓打开,一白衣女子策马而来,后面仅仅跟着数百步兵,似只是做个陪衬。“穆元帅,我们又见面了。”依旧是清冷的嗓音,冷的如珠玉溅落到冰面上,清丽的面容上一片云淡风轻的神色,仿佛面前杀气腾腾的千军万马都与她无关一般。却只听得对面的穆莳不羁的声音响起“本帅可从未见过姑娘,何来‘又见面’一说?莫不是姑娘对本帅有意,昨夜梦中与本帅相会了?不过也是,本帅向来风流倜傥,仰慕者无数,姑娘正值青春貌美之时,有此心也不算奇怪。本帅在此答应姑娘,只要姑娘开城投降,本帅就收了姑娘做侧妃,如何?”一见沈忆清,穆莳突然一改往日冷冽的神色,说话间带了几分纨绔的作风,连身旁的副将都是一愣。“油嘴滑舌,不知羞耻!”沈忆清气愤的说道,被穆莳这么一说,此刻的她已没了初时的那份冷静沉稳,她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无赖,把昨夜的所为撇得一干二尽。还在此出言轻薄,真是无耻之极。
想到这里,看着逐渐向她走来的穆莳,她手中的长枪便不由自主的超穆莳刺了去,而穆莳依旧面不改色,一副嬉笑神色。却是轻轻巧巧的避开了那袭来的一枪。沈忆清有些吃惊,没想到,世上竟有人能如此轻松的避开她的枪,就是她的师兄,也不一定能做到。想到这里,沈忆清不由得对面前之人提高了警惕。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定定望着穆莳,一言不发。只是,那犀利的眼神,似要将穆莳射穿。而穆莳,亦是一动不动的望着她,嘴角仍噙着一丝笑意。,似是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而此时,沈忆清理好了心神,她再次使出长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穆莳刺去,这是她最拿手的一招——游龙出水,她不信穆莳能再轻轻松松的躲过去。而对面的穆莳见她出这一招,也不由得皱起了剑眉。见此情景,沈忆清的嘴角浮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向穆莳刺来。穆莳一个侧身,再度惊险的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只是,他的坐骑,被长枪带起的旋风所惊,失控的扬起了前蹄。而只一心避让的穆莳并未注意到马儿的异常,一个不稳,便摔下马来。幸得他轻功了得,在摔下马的时候以手撑住剑柄,一个飞身又坐回了马上,得意的望着沈忆清。
沈忆清有些挫败,因为此时她才发觉穆莳似乎只是在试探她实力,并没有真心想与她较量。真不知道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想到这里,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怒色,开口说道:“穆元帅既然是一军统帅,便该有些大将风范。这样于两军阵前戏弄在下,不觉有**份吗?若是真心想为你那叔父效力,便该正正经经与在下一较高低,早日从在下手中夺回建康,而不是在这一味试探。还请穆元帅拿出真本事来,你我速战速决。”穆莳闻此,本是嬉笑的脸上亦现出怒色,咬牙道:“好一个速战速决,姑娘就这般不愿见到在下?果然是如传言般冷心冷情那好,在下便如姑娘所愿。”语毕,便持剑向沈忆清冲来,沈忆清虽有些奇怪他说的话,却也很快反应过来,持枪与穆莳厮杀起来。
长剑与银枪,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响声,一如此时穆莳狂躁的心情。他与沈忆清的距离也在此时拉近,当两人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时,却听见他一字一句的对沈忆清说:“沈忆清,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在沈忆清尚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时,他已退至几步之外。正当沈忆清打算问清楚穆莳话中的意思时,她却突然躬下了身子。只见沈忆清脸色霎时惨白,就连唇瓣也是苍白而红润不再,显出十分痛苦的样子。可她还是以枪撑地坐起来。不等穆莳有所反应,她已速速掉转马头,撤回了城内。身后数百精兵也随之入城,建康城门在穆莳面前迅速关上。
不知为何,看着关闭的城门,穆莳的心里空落落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而她刚刚那苍白的脸色,更是搅得穆莳心神不应。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部下撤兵。众将虽有不满,却也不能多说什么。
夕阳西下,空旷的山岗上,坐着一个人。挺拔的身姿被落日镀上了一层余晖,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十年了,岁月悠悠,沧海桑田。他已强迫自己忘了许多事,可为何还是把她留在了心底。他们不过一次交集而已,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可为何还是记住了她。可笑的是,她竟已不认识他,即便是丝毫的印象,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