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慰的话语,让雨荷心中更是苦涩,也更加替沈忆清觉得不值,凭什么那个慕容恺就坐拥美姬,尽享笙歌。而将军却要这般劳心劳力,想到这里,她很想把慕容恺的行径告诉沈忆清,可是想到自家将军那淡漠的性子,怕是告诉她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这些在她眼里,不过都是事不关己罢了。又何必给她添堵,还是算了吧!看那个花花公子还能做到什么过分的地步。
沈忆清见雨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出声问道:“雨荷,可还有事?”雨荷这才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她可不想被沈忆清看出来,所以,她忙道:“奴婢没事了。奴婢不打扰将军了,奴婢去给将军准备传膳。”说完便脚底抹了油似的,一溜烟跑了。
沈忆清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个孩子啊!永远这么毛毛躁躁,算起来,自己似乎和她差不到几岁吧!十九岁,于这世间的大多数姑娘而言,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而她,却无心欣赏这世间的繁华,只有无情的仇恨,权谋,等待着她去面对。想到这里,沈忆清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却也无暇感伤,她还要去询问师兄,放回去的人有多少回来了。
走到赵明琰的住处,却被告知他已经去了校场。大越的节度使向来都是武官担任,府中便有练兵的校场,只是离住处还有些距离。沈忆清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些,又向着偌大的校场走去。
晨曦中的校场,已然人声鼎沸了。看来薛郁和师兄对义军的操练很是上心,沈忆清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自己的擅自入京似乎并没有什么恶劣的影响。沈忆清一边想着一边缓缓朝着点将台上走去,而站在点将台上一侧巡视士兵操练的薛郁正在同赵明琰交谈着什么,在看到沈忆清来了以后,薛郁就和赵明琰停止了谈话,齐齐向沈忆清走来。
打过招呼之后,沈忆清不待他们说话,就先开了口“之前回去秋收的人,可都回来了?”此话一出,薛郁和赵明琰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忆清看出了他们脸上的不自然和犹豫,便淡淡说道:“说吧!有什么好顾虑的。”薛郁面露难色的道:“秋收结束很久了,可回来的将士,大约只有当初走了的六成左右。剩下的,相比继续打仗,他们更愿意留在家乡务农。”“哦!”沈忆清讶然“这是为何?当初他们不都是走投无路吗?今日如何又有生计可依了?”
薛郁不知道如何向沈忆清解释,一时语塞,赵明琰上前一步,解释道:“师妹,你既然已经去过京城,就应该知道穆莳的新政收服了不少人心,特别是他如今已将朝中蛀虫基本都已肃清,抄没的钱财也都投入了对百姓的扶持之中。京畿的百姓已经完全过上了殷实的生活,大越其他地方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但凡是百姓的都希望生活安安稳稳的,若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操戈打仗,流血受伤呢?”
沈忆清听了这番话,久久没有出声。赵明琰以为她心中不快,便慰藉道:“师妹,我知道,你向来看重这些人,在你心里,他们的未来前途比你的生死都重要。如今你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这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就顺其自然吧!”
赵明琰原以为这番话会对沈忆清有所帮助,可没想到沈忆清却只是淡淡的说道:“师兄,你多虑了。我没有难受,只是有些感慨而已,穆莳竟然在短短几个月里就收服了这样多的民心。既然他们已经有所依靠,不用再用自己的性命为赌注闯出一条生路来,我自然高兴,又何必难过呢!权势我没兴趣,穆莳若果真是一代明君,那义军就算全被他收编了我也没意见。可如今还有六成义军愿意回来,说明穆莳做的还不够好,不足以让天下人信任。他们既然选择了我们,那我们就要好好保护他们,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这才是我们该做的,不是吗?师兄。”
“忆清,你……”赵明琰有些吃惊,原本他和薛郁一致认为,这样的结果,最伤心的人莫过于沈忆清。可是,她却好似乐见其成,是伪装出来的无所谓,还是,她真的对穆莳动了情,所以希望他一切安好?这个念头冒出来后,赵明琰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怎么可能?虽然沈氏灭门与穆莳没有关系,但是穆莳却是穆氏江山的掌权人。当年师姑要师妹在她父亲灵前发毒誓:此生势必亲手捣毁穆氏江山!若是师妹真对穆莳动了情,那么,她在穆莳和师姑之前,又该如何抉择?
想到这里,赵明琰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沈忆清望着校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像是漫不经心的道:“师兄何故叹气?可是以为我只是表面装作无事,心中不舒服?”没等赵明琰开口,沈忆清仍旧不看赵明琰,继续说道:“之前我也抱着忐忑的心态,看待那些回去秋收的人。而如今,却都看淡了。他们既能回去秋收,就证明还没有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是有些盼头的,正如师兄你说的,百姓谁不愿意过安安稳稳的日子,反而出来流血受伤,甚至是牺牲性命呢?当初我答应岳老前辈,接手义军,便不是为了自己,我一个女子,就算再有能力,难道还能当上女皇吗?所以,我只是想帮他们走出困境,得到自己想要的罢了。当然,如果有人有能力,可以帮我做到这些,我也很乐意把这一切交给他。反正天下归于谁手与我无干,只要不是什么奸佞之辈,我都不在乎!”
“是吗?好一个不在乎,沈姑娘可真是大度啊!在下佩服。”赵明琰实在是打心底里佩服这个淡泊名利的师妹,正要夸赞几句时,却听见了这样的话,语气也是颟含嘲讽。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正打算回头看看是谁如此放肆无理时,却在转过头后,将想要说的话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来人一身青衣,潇洒出尘,手上轻摇的折扇显得颇有名士风度,可偏偏面上那不羁的笑容又显得他有几分邪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昨夜笙歌纵情,不思庶务的慕容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