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樱谷的途中忽然下起了大雪。无麟去前面探路只留下凤阳恨与百里予在路边的一间茶寮里歇息。
百里予因为心情烦躁有些情绪低落。进了茶寮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盯着茶水出神。尽管她披着雪氅,可还是感觉很冷。鼻尖也冻得红红的。
凤阳恨看在眼里莫名的有些心疼,“你很冷是么?就快到樱谷了,没想到竟下起了大雪。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
百里予依然不语。其实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万一一不留神说错话了有可能被扔在半道上回不了樱谷。
雪地里出现了一顶软轿和几个南疆人装束的年轻男女。
因百里予和凤阳恨背向着外面也就没注意到来人。直到来人进了茶寮,其中一个女音响起,“主人,雪下太大,暂且在此地歇息片刻。”
“好。”慵懒的声音从轿中传出。
好熟悉的声音!百里予转身看了一眼就愣住了。手也紧紧抓住凤阳恨的手。同一时间凤阳恨也向身后看了一眼并且站了起来。
来人正是娜诺和坐在软轿里的白邪。看见百里予后她由惊讶转变成惊喜再转变成恨意。心里道:“若不是为了寻你和你的同伴,我也不会千里迢迢随主人来到这中原。时常被主人骂不说还要受折磨。”她又看了看百里予身旁戴着银色面具的凤阳恨后寻思:“此人戴着银色面具,莫非就是上次那戴着墨绿色面具的男子?”
她低声向软轿里说了几句话后掀开了布帘,白邪妖艳的容颜露了出来。双眼直视百里予片刻后下了轿。压抑着心里的惊喜行了过去。眼前的女子虽不是男儿装束,但那绝美的容颜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百里予见白邪向自己走了过来,心里恐慌的的站了起来。
白邪在离两人还有两步之遥的地方站住了,带着喜悦与命令的男子声音响起,“小姑娘,本尊总算寻着你了!本尊可是想你想得紧啊。跟本尊走!”说着伸手去拉百里予。
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凤阳恨握住了手腕。此刻的白邪一心想带走百里予。即便是天王老子也阻拦不了。何况他根本就不把这中原年轻人看在眼里。因此一掌切向凤阳恨手腕。
凤阳恨立即松手把百里予带至一边又迎了上去。于是两人就在巴掌大的茶寮里打了起来。
娜诺看着站在一边的百里予却是干着急。没有白邪的吩咐她是没有胆量再去捉百里予。
上百招下来白邪是越打越心惊。这年轻人不但能接上我的上百招并且轻易的就化解了每一招,而且还能料到我的下一招。二十几年未踏进中原了,没想到竟出了如此多的年轻高手!戴着墨绿色面具与身穿白衣的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年轻人的身影竟和那道身影极是相似。莫非……
他一掌击了出去,接着飘身退后试探道:“你、就是在南疆救她的人!”
凤阳恨回到百里予身旁,傲气十足地回道:“不错!”
白邪身体颤了一下。当知道对方就是曾经打伤他的人时,他竟是比见到第一次心动的女子还要紧张与激动。
凤阳恨紧紧盯着那张妖艳的容颜片刻后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向对方下面,心里的怒火一触即发。倾纤,我是该杀了这个怪物还是该毁了他那害人的东西!
白邪视线在银色的面具上来回扫视着。若不是败在过凤阳恨手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年轻人竟有着武功绝世。而且所使用的武功也似曾相识。沉思后上前一步沉声问:“白羿是你什么人?”
这怪物竟知道师父的名讳!凤阳恨讶异之下道:“仙师!”
“先师!”白邪神色大变,双手紧握住凤阳恨的胳膊,声音稍稍有些颤抖,“他、死了!”
凤阳恨神色黯然,深呼吸后道:“他老人家仙逝五年了!”
白邪一下子跌坐在凳子上,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他为何不等着我打败他?为何……白羿,咱们有二十几年未见面了,你临终之际为何不通知我见上你一面?为何……”
凤阳恨冷眼瞧着,倾纤伤心欲绝的模样浮现在脑海里。还有那么多没见过面和不知名的年轻男女都让他对眼前的人恨得咬牙。
“年轻人,随本尊来。”白邪眼中有了一抹淡淡的悲伤并向雪地里走去。步履竟有些蹒跚。
“凤阳恨……”百里予见凤阳恨要离开了,很是害怕的拉住他不放。
凤阳恨安慰的拍拍她,“没事。”
雪越下越大,站在雪地里的两人却是一动也不动。
白邪的声音缓慢而低沉,“我是你师父的堂兄。我自小身体怪异又有着怪病。所以被很多人包括我的亲生爹娘憎恨和嫌弃。唯独你师父不但不嫌弃我反而爱护我疼爱我。我与他一起拜师学艺每日里几乎是形影不离。多年来你师父和我从未放弃过寻访名医治病。其间我也吃了无数的药物……”
凤阳恨静静的听着。他听得出白邪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伤。
“为了医治我的病你师父便自己学医。尽管后来医术超群,可依然对我的病于事无补。也许……”白邪的声音顿了顿,“也许是我吃了太多太多的药物,身体不但起了巨大的变化,更是对长相好看的年轻男女的身体有一种偏爱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你师父知道后对我痛加斥责。然而我已是无法自拔。你师父一怒之下打伤了我并把我逐出中原。甚至警告我若是成不了正常人就不准再回中原。后来我在南疆学会了一种奇异的武功,双眼不但能摄人魂魄还成了南疆第一人。就连那幽冥宫主花无影都屡次败在我手中。我也不想再那么做。我也知道毁人清白是多么可耻的事。可是我根本就控制不了……”
风呼呼的吹着。雪花漫天飞舞。雪地里的两人像是被冻僵了似的依然一动也不动。
百里予拉拉娜诺的衣袖担心地道:“他们为什么不动一下?是否冻僵了?”
娜诺面无表情的回答:“不知道。主人未吩咐咱们也不敢过去瞧一眼。”
“你们这些人都是榆木脑袋。倘若你们的主人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了,难道你们也还站在这里不闻不问么?”百里予怒叫着甩袖并冲向雪地里。还未跑近两人身后其中一个有了动静。
凤阳恨看着白邪妖艳的脸上全是哀戚。叹口气暗道:“自身身体怪异就连亲生爹娘也嫌弃,他算是世间最可怜的人了!何况他也不想做那些事,只是身不由己而已!他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他缓缓开口道:“虽然我不知道那么多年师父在研究何药物,但此时我断定他老人家并未放弃过研究治你病的药物。未能让你成为正常人也许是他老人家的另一个遗憾吧!”沉默后转了话题,“既然您是我的长辈,那么我有事相求。”
白邪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拉紧雪氅,声音又恢复了慵懒,“说吧。”
“请您回南疆去!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可以。”白邪很爽快的应允了。但后面的话却令凤阳恨气恼不已,“本尊来中原也只是想寻到那小姑娘和你。如今知道你是白羿的徒儿,那么本尊就不再与你计较毁我寨子之事。但是,你必须把那个小姑娘交给本尊带走!”
“她是人不是物件!无人能决定她的命运!”凤阳恨转身伸出手。
百里予行了过去,镇定的紧握住他的手。他的伸手给了她莫大的勇气让她不再感到害怕。
白邪看着紧握着的两只手很久后长叹口气,无奈地道:“本尊不是你的对手!看来今儿个我是带不走她了!年轻人,你的武功胜过你师父也比他更傲气!但不知道你比起他的医术如何!本尊就在南疆恭候你的大驾!本尊也很想做个正常的人!”
“前辈,请恕晚辈没有法子使您成为正常人!晚辈自幼闻不得草药味。所以仙师并未让我学医。不过晚辈有一个朋友倒是医术极是高明,晚辈可以请他帮忙研制药物或是把仙师遗留下来的药方再加以改进。也许……”
“本尊回到南疆后会尽力克制。年轻人,缘分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小姑娘,遇见他是你今生最大的幸事!”白邪浑厚的声音震得树枝上的雪花纷纷掉落。
百里予秀眉微蹙不解地问:“凤阳恨,他毁了那么多年轻男女的清白,你为何放了他?”
凤阳恨看着远去的软轿平静地道:“杀人很简单但要感化一个人却是很难!他是可怜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相信今后的南疆在他的管理下一定会人人安乐。他也不会再令苗民们怨声载道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继续道:“我也不想让这双手再沾染上无辜之人的鲜血了!”
百里予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道:“你对毁了那么多年轻男女清白的人都可以宽恕,可为何偏偏对我这个与你无冤无仇的弱女子却是心狠手辣?既然你讨厌我至深,先前为后还要阻止白邪带我走?”
“因为你是我凤阳恨的女人!本少主还是老话一句,即使我不爱你,其他男人也休想带你离开!还有一点你千万不要误会,先前向你伸手是因为不愿让白邪瞧出我并不爱你。否则依他的性子一定会用尽全力也要带你离开。”
百里予转过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凤阳恨看着樱谷的方向心里道:“倾纤,我早已派人打探到如今的南疆很是混乱不堪。白邪离开南疆后幽冥宫也不存在了。很多有野心的人肆意作乱。白邪因身体异于常人才会毁人清白。但并未做什么过多的坏事。况且也只有他才能控制住南疆混乱的场面。所以为了南疆的百姓我放了他。请谅解!”
软轿里白邪双眼有些黯淡。看上去也像是苍老了一些。手指轻抚着百里予的画像道:“小姑娘,本尊希望下辈子可以先遇见你!你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将会陪伴我终生!”
樱谷的景致依旧,可有的人心境却是不一样了。
寒风萧萧,雪花纷飞,皑皑白雪围绕着一座精舍。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女子站在栅栏外。美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上去还有些憔悴。
她出神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池深绿色的湖水,仿佛看见那深爱的人正在向她招手,顿时眼角有泪珠滑落。
她便是在得知凤阳恨回谷后一直不敢面对的倾纤。虽然一个多时辰里一直避而不见,但心里几乎一刻都未曾停止过思念。
视线落在手中精致的竹笛上,脑海里浮现出凤阳恨雕刻竹笛与教吹笛时的情景。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寒风萧萧吹乱了她的秀发。雪花纷飞落在她肩上,她却是浑然不知。就那么傻傻的,痴痴的,看着精舍的大门,像是期待能从里面走出深爱同时又怕见到的人。
良久后有笛音响起……
凤阳恨出现在湖的对面。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听着笛音笑容隐去了。驻足片刻后踏上了湖上的小桥。
倾纤仿佛未曾看见他的到来依然吹着竹笛。
凤阳恨也不打扰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旁边不言不动。
笛音停了下来,倾纤看着凤阳恨弧线极是好看的双唇,心里涌起淡淡的惆怅。曾经我还幻想着能亲吻上这世上最好看的双唇;曾幻想着能第一个看见面具下的容貌;曾幻想着能和他在这如仙境般的樱谷相守一生!然而,自从失身的那一刻起,这些曾经的幻想也就烟消云散了。他是那么的出色是那么的完美!而我已不是清白之身再也不配爱他了!从今以后把对他的爱深藏在心里,尽心尽力的帮他做事!默默的守护着他就行了!
凤阳恨眼前是缓缓流淌的湖水,脑海里却浮现出那张笑靥如花的容颜。他用力摇摇头想摇去那张如影随形的容颜。
倾纤回过神来,关切地问:“少主,您是头疼么?”
“没事!”凤阳恨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顿生愧疚,“倾纤,那件事,我、抱歉!”
倾纤摇头,淡淡一笑,“别这么说!少主是心怀天下之人!无论您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属下都会支持您!”
她已经从无麟口中得知凤阳恨放了白邪。她能理解他的心情也知道他心疼自己。所以她并不怪他。杀一个人只能解一时之恨,唯有仁慈才能换得人心所向!
“吹首曲子给你听吧!”凤阳恨从腰间取下玉笛。稍后响起了清脆的笛声。最初是欢快的小曲声,可是不经意就变成了带着忧伤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