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竹林雅士，文渊首辅
说来拂曦自去怀瑾书院接苏黎落并玄睿时，便注意到那竹林中抚琴的年轻男子苏黎士，着万言堂查探后，便愈发对这苏黎士有了几分兴趣，后便再次微服造访这苏黎士，此后便有了苏黎士科场主考，此时任文渊阁首辅一事。
所谓文渊阁便是拂曦按照玉如缘设置的取代左相右相之职的秘书机构，无实权，只为皇帝提供参政意见，最终决策权仍归皇帝。（参照明朝内阁），首辅便是文渊阁的最高长官了，而首辅隶属皇帝，换言之一切皆在皇帝手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苏黎士一袭青衣坐于石凳之上，与青色竹林浑然一体，玉竹般的指节抚动琴弦，琴声与竹林风色相映成趣，两相交融，难舍难分。
拂曦立于竹林之上看见的便是如此场景，而那琴声随着微风传音入耳，一派清明，让人不觉沉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朋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在暗处听琴实非君子所为。”琴声落地，片刻便歇。
拂曦一个飞身之下，立于苏黎士的身前，依旧一派傅子羲的行头：“在下傅子羲，字迦玉。苏公子琴声绝妙，如高山之水倾泻而下，涤尽一身尘土。”
“若是有意相交，朋友何不以真名告知？或许草民应道‘陛下万岁’。”
“既在宫外，除了帝王冕服，我便是一寻常人，姓傅，名子羲，字迦玉。苏公子若是真当此时的我是玄祯帝，那么又何出此言，直接道‘陛下万岁’便是。苏公子既知我身份，却愿按照我的意思同我寻常相待，这等玲珑心思，我是领悟到了，苏公子着实是个值得深交的人。”
苏黎士示意拂曦对面而坐：“在下苏黎士，字衡远，若不介意你我二人便以字相称如何？我着实烦这虚礼。”
拂曦心下一喜，面上却不动神色，愿意以字相称便是亲近之意，按苏黎士的性情便是要将她引为知己了。
“我同你一致想法，衡远。”
随后两人天文地理、奇闻异事、四国风俗、朝政风云等无事不谈，颇有相见恨晚之意，随后天色渐晚，拂曦起身告辞。
“迦玉是否还忘记了一件重要之事。”拂曦起身离开时，身后便传来苏黎士清凌如水的声音。
“哦？”弯月初升，月华如水，洒落在苏黎士的身上，颇有几分谪仙之姿，拂曦转身看见的便是一身仙人之姿的苏黎士抚拭着琴，仿佛描摹着挚爱之人的睡颜。
“迦玉是想请我出山罢。”
“确有此意。”拂曦有其打算，却不想此时唐突“佳人”，这出山一事不急，也急，这却是要她如何看待了。
“如此甚好，我愿为你出山。”苏黎士依旧一番平静无波的声音，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便如同今日他要抚琴一般随意。
拂曦打听清楚苏黎士的性情，知他烦这些俗事，尤其不喜朝堂之事，欲请他出山，却是知这事极难成，不过一试，结交之意却是极真。但若他真能出山那便是极好了，这人实有麒麟之才。但这事由他提出却透露出几分诡异之感。
“衡远因何之故愿出山？迦玉不愿勉强，只求心甘情愿。”
“你。”
月升云起，两人身影拉长，却天各一方。
月上中天，清华散落，凝若白练。
拂曦手持碧玉壶，侧躺在摘星楼屋顶，俯瞰万家灯火，对月独饮。几壶酒尽，只余空壶，零散一旁。拂曦还欲伸手取酒壶，却不想尽数皆空，不由得苦笑，没想到今日竟喝了如此多酒，原来她的酒量如此之好，一丝醉意都无，对于周遭一切都还清醒得很，这么一想便轻笑出声。谁知此时身前出现了一坛酒，抬头望向那人却是桑梓誉无疑。
“你怎么来了？这世上只怕只有你想去不想去的地方，没有什么去不了的地方吧，无言。”接过桑梓誉手中的酒，取过他递来的大碗，拂曦一饮而尽，嘴角还残留着酒痕，酒湿衣襟，沁入內衫，几分薄媚。
桑梓誉看着拂曦如此豪迈喝酒，并不曾劝，他知她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不过她这番模样着实有些魅惑了。
“今日缘何喝如此多酒？”
“只是想喝酒了，哪有那么多缘由，这便像你来这皇宫，只因你想来罢了，有时候事情便简单如饮水食疏，并非事事皆九曲回环，哪来那么多弯弯道道。你说可是？”拂曦也不看向桑梓誉，却是对着硕大的明月如此道，这情景倒让人以为她是在同月对话了。
“万事皆有个缘由，可简单可复杂。我来这宫中是因为想来，或者说是为你而来，这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桑梓誉平时话不多，今日拂曦却是难得听他说这么一段话了，是故便砖头看向他，只见此时他的轮廓染上月华，带着些许朦胧缥缈，如同从天而降的仙人，月色下他的脸如同夜明珠般熠熠生辉，闪烁着迷幻。
“那日你想让我去做的事情，我考虑好了。作为交换条件，你须答应我一件事。”桑梓誉开口道，拂曦看向他，眼中隐约有几分不知所然。
“你可得想清楚了。这一去前途未知，生死未卜。其中艰险不言而喻。那么你的条件却是？”
“只为我一人跳一支‘扶苏’，穿上我为你准备的羽衣。”
拂曦却不想他的条件居然是这个，不由得有几分愕然，完全出乎意料。但这人从不按常理出牌，若是能猜出他所知所想，那她也不会把他当做世外高人来看了，但这条件着实有些奇异。
“好。”
桑梓誉听见拂曦的回答，不由得展眸一笑，刹那芳华，天地失色，拂曦不由得痴了。
“你若准备好了，便来玄机阁寻我，我在玄机阁等你。”说完这话桑梓誉便几个回落，消失在了九重宫阙之中，来无影去无踪。
拂曦接着喝酒，喝了几口才知这酒湿兑了水的，拿过另一坛才发现居然是醒酒补身的药酒，不由得苦笑。今日对月饮酒是因雒山那人—往年这时雒山的落雪便少了许多，取出埋藏了一年的落梅酒，三人便就着月色清谈，天晓方歇，不过今年她也并非一人，还有那人相陪。
酒不醉人，月色微醺，明日该继续未竟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