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次天方，试试？”赵灵玥不确定的说道。
似乎除了这样也没什么办法了，李非鱼正了正神色：“天方。”
没反应？！
李非鱼无奈了，算了，能瞬移也不错，贪多嚼不烂。这样想着，李非鱼缓步走了过去，轻轻一把抓住了天方珠子。
然后，李非鱼就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粘在珠子上了，取不下来了，而那珠子也十分固执的挺在那儿，不管李非鱼如何用力就是一动不动。
幽绿色的光芒如同穿透了李非鱼的手掌，使得李非鱼的整只手都如同变作了幽绿色的，看起来渗人之极。似乎是从地狱延伸出来的鬼爪。
也就在此时，天空响起了雷鸣，电光依然闪烁，却在有规律的汇聚。
李非鱼瞬间头皮发麻，他感觉到了，这雷电汇聚之后，恐怕会直接劈到自己身上，这种感觉不是修道者对于即将发生的事冥冥中的感应。而是，李非鱼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那团雷电锁定了自己。然后，这珠子还死活不让自己走。
我这是吃饱了撑的？有瞬移还不够，非要找不自在。这不就是浮夸里面唱的——自己要搞出意外？
惶惶天威压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一样的令人畏惧、惶恐。李非鱼也不例外。被雷电锁定开始，李非鱼便觉得如同自己**裸的现在天威之下，没有任何秘密，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能反抗？
因为你是天么？因为你比我强？
过往记忆一幕幕浮现。
许国恒无力的倒下。唐芸站着死去。整个村子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的所有，全都消逝殆尽。躺在往生洞中，任由雨点打落在自己的脸上。看着那只惊天巨手带走了小红。
我，一直就只能看着么？
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事情残忍的继续着，而我，什么都不能做么？
我不甘心！
正在此时，左手一片冰凉，李非鱼回头，正好看见了一脸担忧焦急的赵灵玥。赵灵玥拉着李非鱼的手。紧紧的握着，紧紧的抓着。
“李非鱼，你怎么了？”赵灵玥实在是被李非鱼满脸狰狞的表情吓到了，那样的表情，赵灵玥只见过一次，那次父亲被狼咬死之前，小白跟小黄护着赵灵玥远去，赵灵玥的父亲一个人面临着群狼，就是这样的满脸狰狞！
可是，父亲死了。再看见这样的神情时，赵灵玥很害怕，很害怕李非鱼也会死去。这是我最喜欢的人啊，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
“不要再丢下我，好不好？”赵灵玥看着李非鱼，眼中满是哀伤，声音很是凄凉。
李非鱼看着赵灵玥，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去屋里等我。”
你去屋里等我！
你回家等我！
为什么那么相似。你回家等我。我回家了，却再没等到你。我现在去屋里等你，又等得到你回来么？
轻轻的抱着李非鱼，赵灵玥依然点了点头：“我等你，等不到你我就去找你！”
赵灵玥缓缓转身，背影透着落寞。一句话轻飘飘的传来，震动了李非鱼的心。
“我不要再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了。”
李非鱼看着那背影，心里默默念叨着：“我又何尝想一个人活着……”
雷声轰鸣而至。月光与电光碰撞。没有太强烈的声音。那寸余月光悄然破碎，电光闪烁在李非鱼周身。
赵灵玥木讷的看着屋外的情景，脚边两只狗低声呜咽着，牛羊圈中全身牛羊被惊吓到后乱跑所发出的撞击声。
李非鱼意识模糊起来，回头看了屋里的赵灵玥一眼，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终于，屋内那人再也无法端坐，趴在木桌上，双肩轻轻颤动起来，随后哭声越来越大。太多无奈终究不是一个少女那弱小的心灵能撑得下去的。
哭了，也好！也庆幸在这样的年纪还能哭出声来，若再长大，哭都哭不出声来，才是最悲哀的无奈。
天方珠子碎了，化作一缕幽光冲进了李非鱼的身体。天空乌云散了，照着地面躺着的那具漆黑的尸体。
赵灵玥走出房门，擦了擦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走到李非鱼身边，忍不住扑在了那具漆黑的身体上，声音低沉的哭起来。
李非鱼挣扎了一下：“你压疼我了。”
“你没死？”小姑娘梨花带雨，满脸惊讶，声音中带着不敢置信。
“舍不得你，自然不能死的。”李非鱼看着赵灵玥，满脸遗憾：“可惜了，珠子没了。我发现我还真是吃饱了撑的。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
噗嗤一声，小姑娘破涕为笑：“没了就没了，你还活着就好。”
“嗯，赵大小姐，我想问你一个事。”
“什么？”
“熊掌呢？”
“啊，还在锅里！”赵灵玥飞快的起身奔向厨房。
李非鱼看着赵灵玥的身影，嘴角吐出一丝血。
天威始终不是那么好扛的！或者说，如果不是天方珠子吸收了大部分的雷电，自己就真的成了一具尸体了。
仔细感觉了一下下丹田，模模糊糊的好像感觉到天方化成的一缕幽光冲进了下丹田，那玩意到底是好是坏也不知道，现在又感觉不到，真的是什么都只能看着而已。
李非鱼试着调动了一下真气，却发现真气似乎雄壮了许多，好像被雷劈了一下反而导致修为增长了。那要不跑山顶去等着被雷劈。李非鱼轻轻摇头，这法子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挂掉。不值得。
跟着那股肉香走进厨房。刚好看到赵灵玥正在夹熊掌。
赵灵玥回头轻轻一笑：“刚刚好呢，我们运气不错。”
在一个不知名之地，道祖端坐于石台之上，旁边趴着一只小松鼠，那是血色皮毛的小松鼠，如果李非鱼在这儿就会认出这是小红。
道祖轻轻拂过小红的脑袋：“居然想要逆天而行，可惜了那颗天方，纵然只是仿制的。”
道祖眼神缥缈，看着身前的棋盘，轻轻夹起一颗黑子，落子。整个棋盘一阵变幻，一颗黑子跳了出来，道祖微微一笑，捡起跳出的棋子，又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你只是一颗棋子，妄想跳出棋局，只有死！”
小松鼠疑惑的看着道祖。道祖仍然只盯着棋盘：“可是，你不能死啊，那就让我指出你该走的路好了。”
棋局模糊，直至消逝，道祖衣袖轻卷，卷起了小松鼠，一步跨出，却已在星空之中。
星空缥缈，如梦似幻。
一道青色光团出现在道祖身前。
“李西月？”道祖声音略带惊讶，随后又恢复如常。
青色光团轻轻一晃，便稳稳的停在了道祖身前。
一个小小的虚影出现在青色光团上，看不清容貌，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轮廓。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正大光明的气息。
“道祖，别来无恙！”虚影轻声开口。
“这句话或者该我问你。”道祖静静的站在星空之中，双眼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光团。
虚影轻轻一笑：“李某虽没了肉身，可也不见得有谁能伤到我丝毫。”
“哦？”道祖嘴角浮现一抹讥讽：“那堂堂西派古仙李西月怎会被一只遗灵逼得四处逃窜？还害得自己徒孙家破人亡呢？”
李西月所显露出来的虚影一瞬间爆发出一股凶威：“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又如何会发生那样的事？”
道祖沉默许久：“你们都不明白！”
李西月淡淡一笑：“不用把自己标榜的多么伟大，不要说什么使命。你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已。”
道祖双眼一冷，淡淡道：“我做事，不需要谁指手画脚，没到最后，不会有人明白的。哪怕被所有人误解，我也会那样做。”
李西月轻轻笑了笑，道：“李非鱼是我的传承者，不要把他拖进你的棋局去，他的人生一样不需要你的指手画脚！”
“哦？”道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青色光团。身体周围的空间如同完全凝滞：“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我说话？”
李西月一直笑意融融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我是古仙！”
就在这一瞬，青色光团瞬息间消散，随后凝聚成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人一身白色长袍，如同儒生一般，满是诗书气息。这，正是曾经的古仙李西月！
李西月伸出食指，一指点出，周围的空间都似乎出现了波纹，如同这空间经受不住这一指的力量就要如同镜子破碎开去一般。
道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同样伸出一指，这一指却不如李西月那一指声势浩大，只是轻轻巧巧的递出去一般，似乎就是凡人随意升出的一指。
然而李西月神色中却充满了惊讶，不由得开口道：“覆本归一？”
两指相撞，并没有太大的动静，只是以两指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空间都在这一瞬间出现了无数的缝隙，随后又还原如初。
“你到底走到了哪一步？”李西月凝视着道祖。
“众生。”道祖淡淡的开口。
“道祖果真是道祖，难怪李雨衡承认就算与国尊联手也逼不出你的全部本事。我还以为李雨衡太高看你了，没想到是李雨衡低估你了。”李西月的身子瞬息间化为虚无，随后青光凝聚成青色光团。
“或许，你做的是对的，但是，不要太逼迫青杨。”
李西月正欲离去，道祖突然开口：“聚则为形，散则为气。古仙的手段可以教我么？”
“可以教你，就让舍不得。”
“此话怎讲？”
“自行散功，散去元婴，重证金丹！”
道祖微微一楞：“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我的道不可能放弃。”
李西月长长一笑，变化作一尾青色彗星消失在茫茫星空之中。道祖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西月消失的地方。长长一叹。
“我看到的，你们看不到！还不若当年百载红尘死！”
道祖收住这偶然流露出的内心，又恢复高高在上谁也看不懂的缥缈。踏着虚空离去。
李非鱼吃过美味鲜嫩的熊掌，舒服的躺在竹椅上，懒懒的哼着歌。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真难听。”赵灵玥佯怒道。不得不说李非鱼的声音很好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唱歌的时候就特别难听，也不是说难听，反正就是没法入耳。再加上那懒洋洋的感觉实在是谁看见了都想给他一脚。
李非鱼停住了哼歌，淡淡的望着天空，一瞬间他整个人身上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悲意。
明明是躺在阳光下，却让看见的人觉得如同在阴沉沉的乌云下一般，很难受。至少，赵灵玥此时看着李非鱼的身影，那个安安静静的看着天空的身影，心里堵的慌。
难受。
这是赵灵玥最直接的感觉。总忍不住去想那些悲哀的伤心的事。
赵灵玥使劲摇了摇头，试图赶走那些阴霾。
“李非鱼，才吃了熊掌，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李非鱼用手遮住了面孔。不知道是不是遮住自己流泪的样子，只是那股悲伤越发浓郁起来。
“你知道么？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李非鱼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赵灵玥停下了手中的活：“喜欢就很好啊，又怎么了？”
“我曾经也拥有这样幸福安稳的日子，可是都没了。所以，现在我很害怕，我怕这样的日子说不定哪天醒来。”
“又没了。”李非鱼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赵灵玥也开始被这股悲意所感染。
“怎么会呢？总会好起来的。”赵灵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非鱼，自己也很害怕又要怎么去安慰别人呢？
“我真的什么都没了，我那次醒来，看见的，全是跟我想的不一样。全都不一样。我醒来的一瞬间，看着我爸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看见整个村子变成废墟，我想死，我自己从云端跳下去，可是，有个女人救了我，她说我是懦夫。”
“是的，我就是一个懦夫，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我是怨恨那个女人的，她不该救我。”李非鱼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赵灵玥也不再提问，她知道，李非鱼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不需要自己多话，自己只要听着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