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崔承恩刻意转移注意力不想去探听里面的谈话,但现下她五感大张,紧紧隔着这么一扇珠帘并不能阻止声音传入她耳中,她不但看得真切同样也听得真切。
“皇上,”卿弈坚毅的背影不见要下跪行礼的趋势,语气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些调侃的意味,“这么晚了您不休息,不见得老臣也不需要休息啊,说传就传还真是任性。”
一语完毕他笑了笑,直直立在皇帝的窗前轻摇着羽扇,这动作姿态潇洒自如仿佛真的没将皇帝看在眼里。
床上的皇帝伸出一只枯黄的手来,食指的只见颤颤巍巍地指向卿弈,他喘着粗气像是有一口老痰横哏在喉,随时随地会叫他接不上气来一命呜呼。
皇帝不说话或者是说不了话,卿弈也不着急,就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轻轻支着一边的手肘身子微微倾斜看起来很惬意。
“罢了,皇上您临走之前若是要再瞧上老臣一眼,老臣又岂能不叫您如愿呢?”
说的分明是些刻薄话,但崔承恩现下却觉得有些想笑。当他没有正儿八经的说笑话的时候,反而比较好笑。不知是否是耳濡目染,她竟也习惯了卿弈这般以下犯上的论调。
皇帝被他气得不清,呼吸声一度戛然而止。他瞪大了干燥无神的眼睛,忽而又大喘气恢复过来,着实叫人捏了一把汗。
“你竟敢……竟敢,咒、咒朕死?!”皇帝的声音沙哑还带着重音,显然是力气不足的样子。
“不敢不敢!老臣惶恐!”话虽如此,卿弈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惶恐的成分。他嘴角一勾,“不过,皇上您自己应该早有预感了吧,不然何须兴师动众将老臣‘请’到此处。”
他刻意加重的这个“请”字充满了讽刺的意味。崔承恩将一切看在眼里,觉得之前在凯旋塔的行为和威胁无疑,也难怪像卿弈这般心高气傲的人会如此不悦。
“卿弈,你、你是朕,登基以来,最受提拔、最重用的人,”皇帝无神的眼睛看过来,打量在卿弈俊美的面上。时光没有在这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而他却已经老了,“你是朕一手提拔的人啊。”
“所以呢?”
卿弈扬眉,等着他的下文。
皇帝大喘气,盯着卿弈的眼神即贪婪又怨恨,“所以即便朕死,朕也要带你一起下黄泉。”
听完之后,卿弈有了一瞬间的沉默。皇帝最希望从卿弈脸上看到惊恐、失措或是其他大起大落的神色,那他注定要失望了,卿弈不过弹了弹手指,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可皇上您年长老臣太多,这个心愿恐怕无法如愿了。若是您要太子、国师或者其他人,老臣倒可以替您办到。”
听到这两个人的名字从卿弈嘴里冒出来,皇帝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不甘心,干燥的嘴唇颤抖着却无法合上。
“你这头狮子果真是无法降服。不,不,你不是狮子,你是狐狸,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