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过,天色已经大亮,崔承恩拖曳着一身长裙百无聊赖地走出来,看到纳兰覃早已在厅中被安排坐着喝茶。
瞧见崔承恩他面上很是高兴,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三个精致碗碟,里面有两个点心和一碗莲子羹。“试试吧,御厨房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么有兴致,大早上就送来吃的?”崔承恩不免有些奇怪,昨夜两人的交谈到最后是不欢而散,纳兰覃虽然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可依着他的性格断不会再寻上门来才对。
纳兰覃闻言笑着耸了耸肩膀,满是无辜的表情。“我见着妹妹欣喜,两人住得又近,多走动走动也无妨啊。”
“是吗?”崔承恩眼里将信将疑,但质疑的话现在断然不能说出口,便也学着他的样子耸了耸肩,“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崔承恩坐下来用膳,小丫头正好从里屋走出来,抱着崔承恩昨日的衣衫要去洗,见着纳兰覃的时候很是羞红的面颊好似十分害羞的模样。崔承恩这才正眼看纳兰覃,发现他今日的打扮风姿卓绝,正是春日好风景里穿着嫩黄色的长衫,干净修长又显得文气。
再看他本就五官清秀的一张脸,放到民间去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怪不得能叫小丫头瞧了几眼便面红心跳。想到他牧园中那四个貌美如花的侍女,对他死心塌地之余还颇有手段,想来也是叫他外貌迷惑。
崔承恩尝了一口莲子羹,皱起眉头。
“怎么了?不喜欢?”纳兰覃想来是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此番便温柔地询问。
“味道好却不符合我的口味。”崔承恩真正想说的是她更喜欢平常一些的食材,好比她经常吃的豆浆和油条,路上随便一个集市口都能买到,然而在宫中要吃到却十分不容易。
“妹妹面色不佳,是身子不爽还是在皓园住的不舒服?”
“唔。是我昨夜做了噩梦,”崔承恩想起小时候祖母说昨夜的梦不能在早餐前说,如今她已用过早餐自然可以说,“我梦到山中妖怪化作美貌女子,平易近人却是最为歹毒,险些取我性命,吓得我连夜盗汗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意有所指地望着纳兰覃,山中妖怪本性坏却化作个貌美女子,也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之流,险些害人性命便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句句都是讽刺面前的人。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个梦境,纳兰覃若是因此发难也找不到理由。只好笑着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妹妹该少看一些志怪文集。”
“呵。”崔承恩笑了一声,不置可否,用扁平的银块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嘴里,清香的桂花味道还带着一些酒味,将莲子羹的甜味冲淡了一些。
“春季里居然有桂花?”崔承恩觉得惊讶,毕竟这桂花香味儿是切切实实存在的,沁入口中十分甘爽。
“大厨自己做的桂花酿,寻常时候可舍不得拿出来用,所以说这糕点可是非尝不可。”
纳兰覃这回倒是真用了心,拿出的东西算得上诚意,崔承恩又尝了一口,挑着一边眉毛问道,“还没问八皇子今日前来究竟何事?”
“陪妹妹将这宫中熟悉一番,另外父皇殡天之事妹妹初来乍到可能不懂其中的礼节。首辅将这事交由我来操办,定然要办得妥妥帖帖才行。”纳兰覃问道,“妹妹可去祭拜过父皇遗容?”
崔承恩摇头,“倒是不曾,期间经过许多变故还没来得及去上香。”
“正因如此,今日我特意前来领你过去。”
他的理由天衣无缝,崔承恩也觉得无法反驳,可是她并不愿意同这纳兰覃扯上诸多牵连,便罢了罢手,“不牢八皇子费心,时候到了孙公公自然会来领我前去的。”
纳兰覃惊讶地“咦”了一声,啧了啧嘴道,“大长公主到访,如今孙公公已经先行出宫前往京城外的十里坡相迎,此事妹妹不知道吗?”
怪不得今日孙玉并未清早便来传膳和教授礼仪,原以为他是又是耽搁了,没想到是被委以重任出宫去了,只是这大长公主又是何人?
“太妃娘娘和父皇相继殡天,留下这一大堆事情寻不得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主持。一众王爷各有私心自然邀请不得,于是首辅大人便命人去请远嫁海姬国的流月大长公主。”纳兰覃解释道,他看出了崔承恩面上迷惑的表情。
“何以是大长公主,本朝的长公主不是加入封府的孝丰公主吗?”自崔承恩明白事理以来,就没有听人提起过大长公主这个称呼,封为“流月”而不以美德之词为号的更是少之又少。
“孝丰公主是一众父皇子女中的为嫡为长者,自然是长公主。而流月公主则是咱们的姑母,是先祖皇帝膝下最长的嫡女,父皇的亲姐,称之为大长公主。”
这样的事情崔承恩并不知道,只不过这人像是被皇室所有人隐藏一般叫下边的人根本不得而知,先期若是有一个公主远嫁过去,何以现下大业同海姬国的关系还是这般不温不火?后来更是派遣了海姬公主安排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皇帝!
崔承恩忽然想起躲在朝堂桌下那一日偶尔听到的情况,卿奕煽动群臣对太子的不满,接机将流月公主请回大业,明着是凭吊实际上却是为大业的皇位候选保驾护航。好端端将本该由太子名正言顺继承的皇位变成一个人人可以一争的东西。
尤其是眼前这人,那时候得了卿奕一句允诺,若是卿奕全力相助更是最有可能登基上位。既然如此,他何须做着许多将心思花费在她小小的崔承恩身上?
流月公主的意见既然至关重要,他又怎么会不好好琢磨在她面前表现一番?据崔承恩所知,知道流月公主还朝的除了卿奕和此番去迎接的孙玉,就剩下纳兰覃了,他居然主动叫这个情况告知自己?就不怕因此走漏了风声叫太子有所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