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午的时候,崔承恩吃了点干粮,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到卿奕回来。她并不敢在这个时候离开,生怕突然有什么事,于是便一直待在前厅。
雨没有停,倒是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灰白色的衣袍和过膝的拂尘让崔承恩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他收了伞便往主屋的方向走,崔承恩正想迎过去却见孙玉不着痕迹地朝她摆了摆手,他顺势将拂尘一抖刻意掩盖过去,崔承恩却捕捉到了。
于是便留在原地,同时五感大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直到孙玉走到面前了,她才看到自门外飞快地闪身进来一个人,这人一手护着衣襟一手打着伞看似十分注意形象,才一进门便只顾着将周身的水珠拂去,又敛了敛发髻。
稍后才高昂着头很是骄傲地走过来,崔承恩一见到他便神色一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请客宴饮的太子纳兰彰。如今这人同孙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无不让人心下生疑。
“咳!”孙玉尖锐的嗓子咳了一声,有些像刻意要吸引在场人的目光。他高声问,“首辅大人在吗?”
“这……”崔承恩十分犹豫,眼神闪躲地想往里头瞧,却见孙玉立刻抓住了崔承恩的手腕,她及时道,“首辅大人在里屋呢。”
孙玉拂尘一甩,男子的身躯将崔承恩严严实实挡在身前,崔承恩并不知道纳兰彰走到何处,继而十分疑惑地望着孙玉。“公公何事?”
孙玉依旧是尖着嗓子道,“你去通报首辅一声,太子殿下到,让他好出门相迎。”
孙玉这么一说崔承恩立刻便会意过来,定是这纳兰彰命孙玉过来请人,自己却不放心也跟着过来瞧。原是同孙玉上有些距离,这么耽搁之间他竟已经走到孙玉的背后,在崔承恩看不见的阴影中好整以暇地等着。
自他进门开始,虽说没有刻意探看,却一早就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崔承恩就是那日殿前技惊四座的女子,卿奕果真对这个女子宠爱有加,无论是祭天或是赴宴皆离不得。原本求而不得的心此刻又开始翻涌,他不动声色地压抑下内心真实的想法,却默默孕育出一个念头来。
“首辅大人他舟车劳顿在里头歇息,此番不见客。”崔承恩只好按着卿奕临走前交代的话来敷衍,但面前这两人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令崔承恩疑惑的是孙玉那夜分明已经选择的站位,这会儿怎么就成了纳兰彰的前哨急巴巴得跑来找人。
“首辅大人脾气倒是不小!堂堂太子殿下,他也不敢不见?”孙玉面上满是对卿奕的不满,回头的瞬间假装惊讶地撞见跟在身后的纳兰彰,“太子,为何您会在此地?”
“也是闲来无事,便同你一起走一趟。”纳兰彰自然不会承认他这一路上都跟在别人身后刻意探看情况,此番倒是面色如常,眯了眯眼睛看向崔承恩,炙热如一团火焰灼灼地燃烧在崔承恩面上,“那卿奕,究竟在里头干什么?”
生怕崔承恩答出什么惊人之举来,孙玉面上的表情十分僵硬。向前一步隐隐有挡在纳兰彰身前的动作,硬生生将两人分开,“太子殿下,通报这样的事情还是有奴才来做,以免坏了您的身份。”
“无妨无妨。”纳兰彰也像是早有预备,向左侧踏出一步,眼神照样死死粘着崔承恩,“阿恩,你是叫阿恩吧?那夜我听首辅这么喊你,劳驾替本宫通报一声。”
说不放心孙玉是假,实际上一到黄羊山他就在打崔承恩的主意,他先是命人传话给卿奕过午宴请,哪知这人丝毫不给面子将人就这么打发回来了。好容易又找个机会来探卿奕,他更不能放下这个贪看崔承恩的机会。
“太子殿下,首辅大人交代过不接见任何人。”崔承恩的话说得明白,这任何人之中自然也包括眼前这位目光火热的太子。
只是他现下管不了其他,反倒只眼睁睁地看着崔承恩小小的樱唇一张一合想到午夜时候若是有这样一张嘴那该是有多销魂,更何况这人的容貌还是该死的娇艳。
被卿奕拂了面子,又是在佳人面前,他心下想这番愈加不能顺着卿奕,他要比卿奕更厉害才有可能从他身边将这样的佳人夺走。
“这就是首辅的待客之道吗?怎么说本宫也是前来探他的客人!”纳兰彰宽大的袖子一挥,就要往里面走,好似全然没有将卿奕的话放在眼里。
若是换做平时他绝不会有这样的胆量,毕竟回头事事还得看卿奕的脸色,这么早开罪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然而到了黄羊山一切就都不同了。好似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这人都在瓮里了还怕他能玩儿出什么花来?
于是便大踏步要走进去,此时孙玉立刻将人阻拦,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眼看崔承恩甫一见面的模样就知道若是让纳兰彰此番进去定然要出事,他赶紧凑近纳兰彰耳边,小声道,“太子,您贸贸然进去唯恐不妥那卿奕后面找事,不若由奴才进去查看一番,如有不妥您再进来不迟。”
这孙玉是父皇留下的人,怎么说都应该亲他,况且在寻常时候也多亏得他暗中相助,如今纳兰彰听他说的话倒也是句句在理便点了点头。此番支开这人也正好同佳人你侬我侬一番。
孙玉得令便要往里走,崔承恩警戒地看着他,拦在门口谁也不让进。却见孙玉朝她挤了挤眉眼,几不可闻地一点头,仿佛在暗示她什么。
再一想这两人在门前,她势必弄到最后也是挡不住,不若孤注一掷放一个人进去,留一个人在外头。于是她将手一伸,不看孙玉反倒对他后头的纳兰彰道,“太子殿下,首辅大人身子欠妥招呼不周的就由奴婢来招呼,此番正好有些上好的花茶劳烦太子殿下品评品评。”
她侧过身,孙玉便越过她往里屋而去,临走前瞥了她一眼,像是有些赞赏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