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伤药、热水或者更多的东西我都能拿到，是有人受伤了吗？我猜猜看……”庄妩语见她面色有难，又加了一把劲儿，“是卿奕吧？下午时候他出去了，之后你就来了。”
她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嘴唇，胸有成竹的模样像极了阴谋得逞的狐狸。“啧啧啧，为了卿奕啊……还真是让人嫉妒呢！”
她这话里面似真似假，又或者真假参半，崔承恩自认为同眼前这个尚未成年的小孩儿比起来自己完全落了下风。现下有求于人，先开口的势必会受要挟，只不过她这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好像真的完全吃定了她。
“可以给你，但是……”崔承恩顿了顿，状似为难的模样，道，“这玉佩现下却不在我身上，在……”
庄妩语十分不耐地打断崔承恩的话，“崔承恩，你说这样的话就是小瞧我。你可以不答应我的要求来交换，但是千万不要拿这般可笑的理由来搪塞我。”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崔承恩别开头。
这小姑娘模样打扮的人却不依不饶，冰冷地口吻活像个成年人，“你对卿奕心生戒备，这么重要的东西又怎么会不带在身上？别同我说放在别处这种事，崔承恩，天下之大何处是你的地方？”
庄妩语每说一句话就逼近她一步，崔承恩的背后是条死路，如今竟叫她逼得退无可退。
“你的知县衙门现下是别人的地盘，皇上封了你尚书却来不及给你封府就殡天了。你先是住在卿奕的府上，后来到了宫里。无论哪里都好，都不会是你心里安全的地方，所以，那东西只有可能是在你身上！”
庄妩语做出这番推断的时候更是没有放过崔承恩面上的表情，最是细微的面部变化都能反应一个人的内心。庄妩语秀气的脸上满是笑容，然而这种笑容却带着恶意的嘲弄和揶揄。“给我吧，既然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到了我手里好过叫麻烦一直跟着你。”
崔承恩觉得庄妩语就是李亦非幼时给她说过的志怪故事里面惑人心志的女妖怪，每每动摇读书人进京赶考的决心。就像现下，就像午后那回，尽管崔承恩心里一万个不认同庄妩语的话，这番话还是像蚯蚓落了土地一般无孔不入。
她居然觉得将这样的麻烦抛给别人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再也没有种种阴谋算计、种种汲汲营营在她身边盘旋。
鬼使神差地，崔承恩一只手伸进袖子的内袋里，在里面摸索了一番直到寻到一个坚硬温润的物体，圆形雕花的纹饰十分精致，她捏在手里拿出来的时候却有一丝犹豫。
毕竟这是祖母唯一留下的东西，包在一道平安符里面。正是因为她不知道，反倒是好好的留存下来了，不然以她后来的贫困程度想必也是被当做个值钱玩意给当了换吃的。
“给你。”崔承恩猛地往庄妩语手里一塞，并不多做解释，仿佛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再多看一眼或是多说一句都会后悔。
庄妩语接过之后先是好好瞧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便藏进了衣裳前襟里面。她拿了东西便要走，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此同崔承恩撕破了脸也没有再伪装和好的打算。
“喂，你答应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崔承恩见她要离开，心急地又问了一遍。
这句话却让庄妩语停下了脚步，她背对着崔承恩没有转身，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却在崔承恩看不到的地方卸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思考还有一点……悲哀。
“如果你现在后悔，我还没走，却是来得及。”她的声音又轻又缓，同她先前高傲蔑视的姿态完全不同。
“不，我没有，”崔承恩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赶忙道，“不会是你不愿意帮忙了吧？”
庄妩语摇了摇头，觉得同这崔承恩实在无法沟通，她一根筋的性格有时候实在让人觉得生气。可是，这样的人等到明白了所有的时候伤得也应该更重吧？她笑，到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算了，当我没有说。东西之后自然会有人送来，你回去时千万记得不要被人看到。”庄妩语不准备再多话，反正所有的事情等明天祭天大典一开始就会成定局，任何人都无力改变，因为这个计划已经策划了太久、太久。
因为庄妩语的一句话，崔承恩回去的路上果然没有再穿着蓑衣，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一路上她没有受到任何阻挠，没有看到任何人，顺利地仿佛事先早就已经有了预备。
倒是快要走出的别院的时候却突兀听到一段对话。
“赶过去的时候据说人早就已经走了。”一个人说道。
与此相对的是一个尖锐的嗓音，“也合该如此，毕竟他当时同首辅屋里那个小丫头打得火热。”
“幸亏神主牌保住了，不然明日的祭天恐怕办不成。”男子的话里有些自我安慰。
“多亏了你啊，吴统领。”尖锐的嗓子如此道，两人似在别院的廊下亭中饮酒，崔承恩只远远见到两个推杯换盏的人影。“不过，会是谁有那么大胆子，想要去偷神主牌呢？”
“这个谁知道？群臣底下蝇营狗苟的事情太多了，上面也管不过来。”那个吴统领话语一顿，似是饮了些酒、吃了些菜，才接着说，“今年年初的时候也有过一回，不过人被首辅抓到了当场就处死，这回若是首辅能在同样这人也跑不了。”
“诶，统领自谦了。这里头少不了有统领的功劳，这一切咱家都看在眼里！”另一人笑了起来。
崔承恩原本心下还有怀疑，如今一听这人的自称顿时明白了其中一人就是孙玉，分明先前进来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眼下突然就多了两个饮酒的人。
但见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行踪，她不敢再多做停留，轻手轻脚沿着来时的路贴着草丛边快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