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崔承恩想到一件事。他袖子中还藏着那日男子给的半月形玉佩,如果李大哥真的是他的……
李亦非默默流着眼泪一言不发,他不敢看棺木中的李延年的惨象,他没有料到堂堂一个李家竟然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竟然逼得他不成人形。李家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李亦非狠狠一拳砸向地面,激起了一片尘埃也打得右手骨节出血。
“李大哥,你别这样。”崔承恩用力拉住李亦非的两只手未免他再做出过激的行为。
李亦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不愿让崔承恩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两只手捂住面部却仍然止不住从指缝里溢出来的泪水。他声声哽咽,还是坚持着问崔承恩,“宫里说他是怎么死的?”
“说是君子之疾”
崔承恩尚未明白君子之疾为何意,李亦非顿时大笑出来,面上的表情无比狰狞像是要将什么人生生咬死一般。给崔承恩吓得往后倒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个君子之疾!好个君子之疾!连人死了都还要冠上这样的恶名!真是恶毒至极!卑鄙至极!”李亦非仰天长啸,脖子上的青筋一路向上蔓延至头顶,根根粗壮鼓起像是随时要爆裂一般。
“大哥你别这样,人既然已经去了作为兄长且要放宽心,莫让他在地下为难才是!”崔承恩脱下外袍盖在一丝不挂的李延年身上,他不敢碰他也不敢看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中存有对这人的愧疚觉得难以面对。
崔承恩听过李延年在夜风中唱过儿歌,那么悲凉凄清,是否那时他就已经知晓自己命不久矣。
李亦非腥红地一双眼睛直直瞪视着崔承恩,哪怕将他现下的模样形容为野兽也不为过,“你如何知道我是他兄长?是谁同你说的?谁说的!”
“便是他自己同我说的……”
崔承恩话未说完,突然门外面冲进来一群身穿兵服的侍卫,大致一看有二三十人,为首的一个穿着玄色的官袍,袍子正中央有刀、笔交叉的图案,他大手一挥那些个侍卫就将崔承恩和李亦非二人团团围住。
李亦非不明白近况,大声怒道,“祠堂重地也是尔等说来就来的?赶紧滚出去!”
崔承恩心知李亦非受到李延年之死的打击,上前问道:“这位大人,此番所谓何事?”
为首男子皮笑肉不笑,瘦骨嶙峋的一张脸和几乎贴在脸骨上的面皮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怖,“崔大人来李府所谓何事?”
“我与义兄前来祭拜李大人。”
“那就抱歉了崔大人,我乃顺天府尹秉公办事。左右来人将崔承恩同那男子一道带回顺天府。”
几个侍卫得令一边一个将崔承恩架起,连带着李亦非一道抬了出去。一辆黑色的马车连同二人一块儿被拉到顺天府。
顺天府射在皇宫的二道宫门外,顺天府尹官职虽然不及刑部尚书,但是他的权利导向却是跳脱六部直属于皇帝,无论文官还是武官,官职有多大都能受到顺天府的弹劾。一柄太祖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悬挂在顺天府公堂的正中央,彰显着这种权利的独一无二。
惊堂木一响,两旁衙役声势浩大地声音。
这是崔承恩生平第一次像个犯人一般叫两个侍卫押着进了公堂。尚书身份可以免除跪拜,但是高高在上的案台和顺天府尹却需要他仰着头来张望,这体验是全新的但并不是美好的。
李亦非正站在他面上,悲痛的情绪尚未过去,他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本官顺天府尹刘弼,审理崔承恩涉嫌杀害内阁疏议李延年一案。堂下可知罪?”
李亦非古怪地看着崔承恩,似乎想到什么。
“荒谬!简直荒谬!本官应该知什么罪?”崔承恩怒从中来,只不过前去探看李延年竟无端端惹上这么一桩事。
刘弼一边眉毛压得很低,额头被他挤出了几道沟壑一般的皱纹,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崔承恩,“有证人看到你前夜夹带这李延年大人一同从小巷子里经过,当夜李延年大人就在家中暴毙而亡。有人上书说崔大人的嫌疑最大,故今日本官带着人马在李府守株待兔,果然又遇上崔大人前来毁尸灭迹!你还敢说自己没有杀过人?”
“我自然没有杀过人!”
刘弼不怕他不招,“你敢说你前夜没有同李延年大人在一起?”
崔承恩叫他的话堵得一噎,神色开始不自然,“在一起也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阿恩,你!”李亦非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曾同我说过此事!”
“李大哥,我……我也是没办法。”崔承恩想要解释,无奈那一头刘弼猛地一击惊堂木,声音大得在整个空旷的公堂中回响,久久不去。
一只令鉴迅速穿空而过,丢在崔承恩面前,“左右二人,给我搜他的身。”
“不可!”李亦非一听要搜身,赶紧呵斥,“刘府尹,崔承恩官至正二品,无凭无据怎能轻易搜身?《皇朝刑典》中规定以下犯上杖五十,削官流放。刘大人是否要犯?”
“哼!这凭据就在崔大人身上,如若搜不出来本官任由你处置!”刘弼不为所动,强制要求侍卫搜崔承恩。
左右二人一个反绑崔承恩的双手,另一个往袖口里面一探,立刻就拿出来一块半月形的玉佩。那侍卫偏生还高举着玉佩叫堂内所有人看个一清二楚。李亦非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再看向崔承恩的眼神透露出怀疑和不善,还有更多不知名的东西。
李亦非摇着轮椅上前,一字一顿地质问,“怎么来的?”
“是他给我的。”
见东西被找到,崔承恩惊觉自己又一次被人设计陷害。但现下最重要的是李亦非满眼的不信任,这样的情况是前所未见的。
“呵,这可是李家的传家祖玉,轻易赠给一个外人?还说你不是见财起意谋财害命?”刘弼不忘在一旁说风凉话。
“前夜就遇上阿年,何处遇见?为何不同我说?”李亦非不顾其他一心盯着崔承恩,“为何赠你玉佩?现下你当上了尚书便有所不同了吗?不将我看作兄长?”
一连串地发文叫崔承恩难以回答。
“连你也变了?你藏了多少秘密我没问过,但是你现下却害死了阿年!”
“我没有!”崔承恩面色苍白,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亦非仿若未闻,冷冷地说,“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