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着面前那四个花枝招展的侍女多番讨好,崔承恩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也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冷漠,她的反应反倒叫春兰长了个心眼。
世界上大凡聪明的人往往在第一眼犯了轻视他人的毛病,继而又会接着范以己度人的第二个毛病。但凡将他人看得同自己一般聪明,就会设身处地地为他人寻找行为的突破口和合理之处。
例如现下,分明是一个要人命的计谋偏偏被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破了,听夏竹的回禀这人似乎在海姬那一头取得了信任,能在短时间内被那边的人引为己用这样的人必然不可小觑。
现下她揣度崔承恩起初的懵懵懂懂应该也是初来乍到的一种试探,唯恐崔承恩如今对他们起了疑,将来难以收归为纳兰覃所用。
春兰抿了抿嘴唇,笑着说,“翠儿姑娘莫要生气,都怪夏竹不懂事,您是咱们宫里的贵客她却偏生喊您去送这糕点,当真当咱们这些个丫鬟侍女都死了吗!回头我要好好罚罚她!”
话虽如此说,但语气里面试探意味多于惩戒意味,崔承恩知道她这么问无非是想要个说法,于是便打蛇随棍上。
“能帮得上忙就好,哪里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我在首辅府上无非也就是干些丫鬟的活儿。”
“翠儿姑娘过谦了。”春兰心里是一万个不信,恐怕来时穿着丫鬟衣裳也是为了掩人耳目,这般聪明人怎么会屈居人下?
再次进入大殿的时候,里头原本碎了一地的上好瓷器已经被收拾干净,从内务府送来了更多崭新的茶具器皿,连带着捎来了一幅皇朝著名大画家柳齐的《骊山俯瞰图》,看来这八皇子在宫中关系不错。
可容纳两人的主位上空无一人,再一看纳兰覃正在一边的小几旁烹茶,皇朝中的文人墨客、高官贵胄几乎都以烹茶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犹记得有一日卿弈也要与她在杯莫亭中烹茶取乐,结果她一听到这事立刻便拒接了。
或许有人从中真的能获取乐趣,但是对崔承恩这般从小在市井长大的人,花上几个时辰来烹制一杯茶尚解不了渴,无疑是在浪费时间。所以那天他二人还是照旧在树下看些话本子,此后卿弈也没有再提过。
如今看到纳兰覃这模样,崔承恩只觉得头皮发麻。
水将将煮上,纳兰覃便架好茶具朝主位走去,“翠儿姑娘,今日无外人唯你我而已,不需客气请上坐。”
这自发自动将崔承恩纳为一家人的行为叫她心底直反感,却又无可奈何。春兰等人在崔承恩落座后便离去了,崔承恩和纳兰覃只见隔着一整张方桌,她觉得尚算得上安全。
可这样的想法没持续多久,纳兰覃就主动靠了过来,他毅然舍弃了两人款的华丽紫檀木椅坐到崔承恩身边,眯着眼睛恬笑地模样看似十分友好和善。
“佳人不就我,我便就佳人。翠儿姑娘,你怎舍得将我一人弃之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