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今日的菜色奴才让御膳房准备的两种,不知您习惯食用海姬国的菜色还是大业的菜色。由于拿不准,奴才没有擅自做主,此番更换还来得及。”孙玉随伺在侧,他的服务很是周全,甚至连流月公主随行的侍卫都安排地极为妥当。
“自本宫二十岁时候远嫁如今都已经五十多年了,不能说不思乡,说起来惭愧,有时候本宫在梦里都会想起大业有名的翡翠莲藕的味道来。”流月公主并没有多大的架子,说的话也十分家常,听的人心中暖暖的。
“是。奴才明白了。”孙玉臂弯中的拂尘一甩,快步地疾行而去。
对于孙玉的心细绝对叫人无可挑剔,然而这种成熟和老练底下不知道曾经经历过多少不能说的历练。相比之下崔承恩进京以来的遭遇只能称得上不幸中的万幸,有多少人希望曾经也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人可以适时相助?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遇上过贵人。
崔承恩回过神来,发现流月公主正在静静地打量着她,这种打量很是不着痕迹,像是托着香腮在看着远远的某一处,又像是借由看向远处的某一点一直瞧着崔承恩的侧脸。然而若是朝流月公主的方向投以关注,她便会立刻调开视线。
尽管如此,崔承恩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神乎其神的直觉,流月公主就是在瞧着她,并且异常地认真和执着。
“丫头,本宫一直都没有问过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孝丰喊你做妹妹,本宫却不记得大业曾经册封过孝娴公主。”她终于开口,话语直白而且问的就是崔承恩本人。
崔承恩也早已等候了许久,流月公主这么一问好似就是给了她一个顺着台阶下的机会,否则被贸贸然邀请到主桌的崔承恩必定会觉得尴尬。
正在酝酿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反倒是许久没有开口的卿奕抢先出声,“流月公主,这是大业新晋册封的公主,当时流月公主您正在前往大业的路上,可能还来不及听说。”
“哦?”流月公主意有所指地应了一声,她这一句里面既有对崔承恩在国丧期间被册封这件事情的惊讶,也有对卿奕居然会主动替人介绍来抛砖引玉的惊讶。总归,在她的印象中,卿奕并不是那种会为他人做嫁衣的人。
卿奕自然明白流月公主的意思,不过她并不介意叫她瞧出自己对崔承恩的重视,反而是不遗余力地说,“大长公主有所不住,孝娴公主的来历真可谓是波澜起伏!”
这段时间为了防止大业那几位有心人刻意联系,流月公主刻意嘱咐下属隐匿踪迹,倒确实不知道大业近期发生的事情,卿奕这么一说当真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哦?你给本宫说说看。”流月公主严正以待,好似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既然卿奕这么说了必定是精彩。
卿奕瞧了崔承恩一眼,缓缓地掌握住开口前的节奏和氛围。他明显感觉到左手边太子纳兰彰的紧张,毕竟神谕那件神乎其神的事情若是有一个人不希望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必定是他。
若是神果真会开口说话,那么天底下哪里还有玩弄权术的人存在?卿奕有些坏心眼地勾着嘴角笑,晦暗的夜色和明亮而跳动的灯光下显得尤为魅惑。
人的眼睛自然不会骗人,崔承恩原本只是好奇地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奇怪于他今次突如而来的殷切和多话,便被他那明艳若夏花又邪魅如幽谷的面容深深吸引。神也是他、鬼也是他,果真是叫人没有办法应对和招架的一个人。
“孝娴公主原是太祖皇上遗落在民间的血亲,是征西大将军之后。年幼失孤又流落在外,生活艰难可想而知。没想到孝娴公主为了进京认亲居然凭借自己的才能高中,在义县做官居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政绩好到连皇上都被惊动了,今年春围后才奉旨进京。”
卿奕如是说,偏偏只字未提那日祭天的事情,纳兰彰直到卿奕说完最后一个字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桌的人自然也有纳兰覃,如今也是奇怪地瞧着卿奕,不晓得聪明如首辅卿奕居然不知道明里暗里中伤太子几句。
听到征西大将军几个字的时候,崔承恩看到流月公主面上明显僵硬了一下。以她的年纪来看,恰好和征西大将军以及太祖皇帝一般,应是同那两人都有不小的交集。流月公主这回再看向崔承恩的时候,眼神完全不一样了,好似有种别样的情绪在里头。
卿奕的话在稍一停顿之后继续缓缓开口,“孝娴公主凭借自己的聪慧和孝心卧薪尝胆、千辛万苦才得到了皇室的认可,所以,本官认为无论如何都应该好好的、隆重的介绍给大长公主您认识。这些,可都是大业亏欠了孝娴公主的。”
卿奕的话音落下没有多久,这一番对皇族看似无礼的话居然得到了流月公主的认可。只见她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面对着崔承恩的方向说,“孝娴,若果真是如此,大业欠你的可不止一个名分那么简单。不过,大业欠了太多的人……不可能一一偿还,包括你那位先人。”
先人?指的是征西大将军吗?
为什么说是大业欠了她,不应该……只是太祖皇帝在皇位和感情的选择上,辜负了大将军,导致她即便是孕育有皇嗣还是不得不远走他乡、流落在外。这无非只是在告诉大将军用错了情罢了,为什么流月公主会这么说?
况且她这般认真的表情怎么都不像只是在说一番场面话而已,崔承恩真真是糊涂了,面对流月公主突然浓厚起来的情感,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睿智的老人。
“大业没有亏欠我,能够正名已经是孝娴的荣幸了,应该是是先人的在天之灵。”
流月公主很快便打断了崔承恩的话,十分认真地说,“若真是她的意愿,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愿意在同大业沾上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