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终流月公主也没能明确表达究竟崔承恩说得对或者不对,亦或者是得了她的心思或者没有。然而即便是她不说,众人也感觉得到她对崔承恩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不但如此,反倒是对崔承恩生出了几分赞赏的意思。这点主桌上的几个聪明人怎么会瞧不出来?而他们对于崔承恩方才的这一番言论也是觉得惊讶不已,尤其是倾奕,更是对崔承恩十分刮目相看。
他感受到这个姑娘从一个直来直往的愣头青真正长成了沉着内敛的女子,好似看到自己亲手栽培的一朵鲜花,如今开得十分灿烂,不能说不由衷地产生一种自豪的感觉。尤其这朵鲜花如今开在自己的庭院中,别个人虽说羡慕却没有能力也没这个胆量从他手中夺走她。
他抿着嘴笑了起来,崔承恩知道这代表他心下也是愉快的,好似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轰然落了地一般。她知道自己的一番话已经起了效果,至少是在流月公主面前落了个好。
崔承恩此番贸贸然出头,不只是单纯因为流月公主给她的印象不坏,她有自己的考量。想到海姬公主等一行人在宫中难捱的处境,要通过不停的委曲求全和依附于人来达到生存的目的。她既然暂时摆脱不了这样的宿命,自然不希望坐以待毙。
她的主动出击第一个选择的目标就是远道而来的流月大长公主,此人对于大业未来国君的影响力是极大的,而且即便她选出了任何一个皇子或者是其他人来接人皇位,都只会成为大业皇朝的恩人。在这样的人面前得了好就好比拿到了一块免死金牌。
或许在某个时间里可以拿出来用,崔承恩想得十分久远,这样的情况是她之前不曾有过的。现下想来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成长,这样的改变有外部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她心底的心态变化。
最多的却是因为跟在某个人身畔耳濡目染所致,她不自主地往倾奕的方向瞧了一眼,但这一眼就不单单是倾奕还看到了更多向她投来热切目光的人。其中就有纳兰彰和纳兰覃两兄弟。
同坐主桌的人中原本除了流月公主、太子、八皇子、首辅、孝丰公主之外同时还有两位辅政大臣,其余排得上辈份的皇子地位是不足的,地位足的人却是没有这般辈分的。然而,这回纳兰彰在这一桌上的行为居然有些收敛。
这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图谋着崔承恩的容貌,有一个是图谋崔承恩背后代表的势力,总之仅此以来他们心中的目标好似更加清晰了。看透了这后宫之中真正值得花力气去争取的人之后,两个人心下好似已经了目的。
崔承恩心想莫非他也知情倾奕请回流月公主的目的?毕竟这件事倾奕确实在朝堂之上谈到过,这便意味着朝堂上必定有纳兰彰的亲信和耳目。
这时候,远处的孙玉已经走得极近了。他身后的一排小太监在靠近主桌之前都是保持了一列争气地纵队,直到领头的那个太监将一道百花蜜酿放在主桌正中央之后,身后那些人才井然有序地四散开去,纷纷将手里的东西搁置下来。
而这样的先后顺序也是孙玉提前安排好的,崔承恩由衷地感觉到他的心细。
“流月公主,您尝尝这一道蜜酿,用的是当机最好的桃花、杏花酿制而成,混合这陕西汾酒的天然馨香和甘甜,入口即化,端的叫一个美妙。”
孙玉这么说得时候,他身后的小太监及时将碗筷摆到在座宾客的眼前。官窑出来的彩瓷加上上好的银筷,用一尊琉璃五色的筷座架起,在光影跳动的蜡烛下显得五光十色异常斑斓。
几乎是这套餐具一放上来,所有人都感到眼前一亮,今次能被请上来的人都是贵中之贵,寻常的物什根本没有瞧在眼里。
不少贵女惊叹出声,好似看到一只精美的金簪步摇一般啧啧称奇。就连流月公主都赞叹起来,“本宫离开大业之前见过最华美的碗碟便是太祖大婚之时,如今已过去数十年居然有幸得见能与之相媲美的东西。”
孙玉缓缓一笑,声音中带着点讨好地意味说,“这套餐具是得知公主您要归朝,首辅大人刻意去窑场中监督打样铸下的。只专程为了您而准备,如今若能搏您一笑,倒也是物尽其用了。”
流月公主一听,也是颇为感激地倾奕那头瞧了一眼,道,“首辅真是费心了!从前听说大业的倾奕首辅事事亲力亲为从没有出过岔子,本宫起先还不相信,现在却是不信都不行了。”
“流月公主谬赞。”
这一头的孙玉已经替流月公主舀好了一小碗蜜酿,用的是上好的之南蜂蜜,这种极北地区产量极少的蜂蜜因为它少有的腥味和甘甜而闻名,和汾酒的味道在口中瞬间便交融在一起。
崔承恩也尝了一口,只觉得这里头的花瓣十分有嚼劲,那种筋道简直比得上拉面师傅手里头千锤百炼的面筋。而且少了花瓣的苦味,多的是蜂蜜和汾酒淡淡的清香。崔承恩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
而这东西要花费的心思可能是她远远不能想象的,她突然有些心下唏嘘。自己品尝到口里的美味,她会希望从前在柳州和义县认识的市井中的那些人也能尝得到,她那两位兄长李亦非和臣吉也能尝得到!
想到这里,崔承恩下意识往人群中找去。不意外在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坐在人群中仍然笑得十分显眼的纳兰翎佳,他今日到来得有些晚,所以当所有人都站定在前殿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进入人群中。
这个举动并没有惹得多少人瞩目,因而崔承恩一度没有在人群中看到他。他略一回眸恰好同崔承恩的视线撞到了一起,他一愣,裂开嘴角笑了起来。幅度轻微地朝她点了下头,那意思好似在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