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奕但笑不语,只觉得她面带愠色的模样着实可爱。只是此时皓园已成为她目前的久居之地,既然要长住就不能再吃穿用度上委屈了她。
“然而这地方再好,都不如宫外头自由自在。”崔承恩一想到接下来还有将近八十年的时间被困在这个狭小的院子中,不经传唤、未经允许无法出宫就感到一阵唏嘘。
“你不明白,先前是宫中无长辈,若是流月长公主回朝,按照备份算得上是你姑母,我去请得她旨娶你为妻,到时候你自然不必住在宫中。”卿奕恶意地将崔承恩出宫唯一的生路建立在同自己的婚嫁上,寻常人或许会告知些宫中典例、休沐什么的做宽慰。
崔承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想开口又觉得不好意思,直往里屋跑去。
由于方才刺客的一番打斗,导致崔承恩如今发髻未束,时值要入二道宫门外的殿中参与流月公主的还朝大典,不但衣着要得体、发髻更不能马虎。因而卿奕追过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小丫头在替崔承恩束发。
明晃晃的铜镜里面正好映出崔承恩小巧的面庞,挑衅地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卿奕只好退开去。
在院中等了片刻便见到纳兰覃春风得意地踱步过来,那些前来送东西的小太监已经退出去了,纳兰覃满以为这回皓园中顶多就是崔承恩同那个小丫头,因而并没有太过拘谨,手中还拿着一只精美的步摇。点缀着细小的铃儿,随着他每一步都叮咚作响。
待看清楚了庭院中坐着的人居然是卿奕,他心下警铃大作。
“咦?首辅大人,居然也在此?”一时组织不好言语,总觉得像是偷香窃玉未果反倒被主人抓个正着的样子,心虚之下连眼神都开始闪烁。
卿奕轻摇着羽扇,面上表情很是不怀好意,学着他的方式回答道:“八皇子不也一样在此?”
“额……”纳兰覃现下只觉得尴尬无比,然而手里的东西又生生将他出卖在前。他手往后背去,再想藏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手里的步摇果真漂亮,是要送给孝娴公主的吗?”卿奕问得真诚而坦然,仿佛就是一个主人家在询问客人的情况。
而纳兰覃却想着这时候若是承认了,还指不定往后怎么死的呢!于是断然摇头,无比坚决地说,“并非要给孝娴公主,而是……请孝娴公主带给无华郡主。”
“哦?”卿奕听了果真觉得饶有兴致,“男子赠女子金钗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纳兰覃抿了抿嘴,实在是难以想象将自己同那样一个皇室之丑摆放在一起,然而现下不承认也唯有承认了,比起卿奕后续无穷无尽的包袱,一个皇室之丑又算得了什么?
“咳。无非就是男女之间的事情,首辅大人何须明知故问呢?”他扭扭捏捏的姿态知道的人只当是心下怄气,不知道的人还当做真是被提及了小情人面上挂不住。
卿奕仿佛看戏一般好笑地瞧着他,忍不住笑意点点头,“没错没错,算是本官言语失误。这样吧,公主正在里头梳妆打扮,这个不要你且交由本官处代为转交,本官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纳兰覃只觉得寒毛直立,每当卿奕别有深意地说这话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人要倒霉了,没想到这回轮到自己。
身体是自发自动上前的,手里的步摇也毫不犹豫地交了出去,可他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要是他有权、有势、有兵力,他多想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承认了,这金钗就是要给里头的崔承恩的,并且他既要当皇帝又要抱得美人。
哪怕这美人并非心属于他,也是无妨的。谁让皇帝合该娶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为妃呢?
可这仅仅是盘庚在他心中不足一秒的想法,很快他那张面上便换做一副谄媚的笑容,“首辅大人此往可是有事?”
“有事,也正想寻你一趟。”卿奕将步摇收在袖中,若无其事地说,“孝娴公主午后遭人行刺,此事虽说已经交由禁军统领全力调查,然而本官认为明着查并不会有所收获。”
“首辅的意思是……”说到崔承恩被刺杀的事情,他倒是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然而这样的美人死了确实也是可惜,他点了点头,准备一听卿奕的高见。
“你这样……找个机会,咱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纳兰覃一听,面露难色有些退却意,“会不会太过冒进了,毕竟那么多人都在场。”
“若是查出来那个人是纳兰彰呢?岂不是一劳永逸?如果不犯险,怎么能有收获?”卿奕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人蛇,口中说着是魅惑人心的话。很多事情经过他嘴巴里说出来,不可能也都成了可能。
“诶!那便听首辅大人的意思。”纳兰覃实际上也有如此的想法,唯一不同于卿奕的果敢,他有些瞻前顾后,心中想的都是如何能够获得两赢的局面。
而这般贪心的人到最后往往是两面全失。
“你在外面说什么呢?何时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崔承恩推门而出,满心以为院子中只有卿奕一个人,事实上却多了一个纳兰覃,顿时觉得为卿奕失礼人前了。
她谨慎地朝卿奕看过去,他并没有生气,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好似十分享受崔承恩这般随意对待的态度。轻笑道:“那你看我现下是不是自言自语?”
崔承恩无言以对,感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崔承恩定睛一看,竟发现这无礼的眼光来自纳兰覃。
而那一头在崔承恩出来的一瞬间便叫她越发成熟艳丽的容资和气质所着迷,平素里只知道她五官柔和、长相极美,而眉宇间的英气又为她增加了一抹艳色。如今她一身素雅、发髻半绾,仿佛临江仙子一般。这一身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倒真是适合她,不知是什么人挑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