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恩虽然抬起头,但是眼睛仍然不敢往皇帝身上细看,毕竟这是以下犯上的罪过。他只好将视线往别处放,这才看到了站在皇帝左手边的卿弈。
卿弈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的官服,正中央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金线绣成的白鹤,鹤身纵起、双翅横展泫然欲飞的模样,配上他一丝不苟的发髻,看起来颇有几分严守律法的禁忌模样。
而皇上的右手边是一位看似二十出头的男子,带着金色的发冠一袭同色的长袍子,应该是皇帝膝下的哪位皇子。
“咳!”皇帝清了清嗓子。
这一声惹得崔承恩下意识地朝那处看去。皇帝现年已经六十又四岁,一大把白色的长胡须垂在帝冠下方的头带下,面色红润保养得很不错,眼周和唇边累积着岁月的痕迹,乍一看同果郡王有几分相似。
皇帝的目光深邃而直白,对上了崔承恩的眼光,里面有着十分深沉的东西崔承恩看不明白。等他回过神来立刻低下头的时候,心下以为皇帝必然会因此责怪。
事实上皇帝只是垂下眼帘摇了摇头,以食指虚晃一指,像是在同左手边的卿弈商量些事情。
堂下十几位官员丝毫不敢有言语、动作上的逾距,他们受到皇帝的诏令连忙放下手边的事情赶进宫,心下对这情况不比崔承恩明白多少。过了午时皇帝突然宣一干人等进上书房候命。不一会儿,现在京城的大红人,这位首辅大人曾经称皇帝慕其少艾的崔承恩就来了。
莫非还真是皇上要当着他们的面宣告些什么?
“诸位大人,今日皇上召见诸位是有一事商议。关于……”卿弈率先替众人解了疑,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忘撇向朝堂最后方的某个人,“关于五年前科举取士的一件舞弊案。”
这一下子情况明朗了许多,在场的这十几位大小官员都是自五年前的科举中脱颖而出才能在朝中担任职务,如今将这十几个人全部召集……众人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心下实诚,有人战战兢兢,个中心态只有自己知道。
崔承恩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那久远的一道旧伤疤被揭开。
“朝中有一位官员举报,称五年前的这一届开科取士,有一位官员找了他人代笔,属于典型的考场舞弊案件,他同时还呈上了一份证据和一个证人,”卿弈缓缓开口,每一声都含有淡淡的威胁意,“皇上的意思是,若是在场的那位大人能够自动将案件的实情说出来,皇上定会酌情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必定严惩!”
话音落下堂下久久无人应答。崔承恩自然也不会笨的去做出头鸟。
这时,许久未出声的皇帝右手边的年轻男子向皇帝建议,“父皇,既然无人认错,不如传召那位官员前来一一对质,真相便可大白!”
不知为何,崔承恩虽然未曾再抬头,但总是觉得头顶上有无数道视线汇集过来的麻木感,皮下如有针刺般的痒疼,俗话说的头皮发麻就是这种情况。
随后,皇帝那沉稳厚重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上书房,“即刻传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