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承恩对这回答总算是放下心来,当时他只觉得卿弈不在乎他人的生死,但事实上他一早就看穿了黄林的为人。不知为何,崔承恩心下有一丝雀跃。
“那么,黄林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吗?”
“唔,”卿弈对于这个问题显得有些难回答,“你所说的一早是指什么时候?”
“从你的调令开始。”
卿弈单手摩挲下巴,另一手摇着羽扇,目光眺向广阔的湖面颇为仔细地考量,“我不如直白地告诉你,我不清楚黄林具体要做什么,可是自皇上春围之后我就想着应该将这个人除掉了,就这么简单。”
春围?岂不是崔承恩奉召入京旨意抵达义县的时候?
崔承恩孤疑地看着卿弈地侧面,后者对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秘密全然不在乎,学着崔承恩的样子折了一根草想要叼在嘴里,想想又觉得脏便在手里把玩起来。
“卿弈,你的意思是无论有没有我,黄林必然会死?”
“关键时候你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卿弈修长的手指灵活翻动,将一根长长的草茎结成圈状,还在上头不停地上下编织。“我们的赌约还未决出胜负,我怎么会让你去死?只不过这黄光玉被你斩杀之后,黄林便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那么我只能借你之手。”
崔承恩越发不解了,左手不自觉地捉住他搁在腿上的右臂,“我还是不明白,你事先怎么可能清楚我惯用左手呢?若不是因此,可能此次送命的人就是我了。”
卿弈觉得有趣,无论是同果郡王还是同老王谈话,两人都是一点即通十分没意思,崔承恩则截然不同,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不停地问,像是平百里多了一个喋喋不休地小鸟,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聊。说着说着竟然将卿弈平日里在亭子里小憩的时间都说过去了。
“呼——”卿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跟了皇上十年,深知他一举一动的含义。此番皇上就是要黄林死,哪怕你左手不会书写。”
他悄悄靠近崔承恩耳边,柔和的气息就这么毫无阻挡地接触上他的皮肤,又是那种从背脊麻痒上来的颤栗感。“皇上命人搬来的案台中早已备有一份你当年的文章,结局都是一样的。你却因祸得福,御前这么一闹,将来没有人敢拿你买官的事情说事儿!”
前半段听得崔承恩心跳直打鼓,后半段更是直截了当地宣判了崔承恩死刑。他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你、你你,都知道?”
卿弈近距离看着崔承恩无暇的侧面,心里突兀涌上来一阵躁动和不安分,像是想对眼前的人做点什么,尤其是当那双眼睛想小鹿一般无辜地望过来的时候。
他勾起嘴邪邪一笑,“你当黄林不想找那个崔呈恩?只不过我抢先了一步。”
“他在你手里?”
“现下,恐怕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崔承恩呲目欲裂,眼前人俊美无俦却无端端从背脊生出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