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光大亮,冬日里的懒懒的阳光泄在那道盘腿坐在木床之上的痩削挺拔的身影上。那道身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对乌黑灵动的双瞳。
身影,也就是林旭从床上爬了下来,深呼一口气,用力伸了一个懒腰,只听得房间内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骨骼的脆响。林旭叹了一声;“爽!”他昨天的修行从白天到晚上一直到了今天早上,体内的精气又消磨一轮,太过庞大的精气让林旭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戴了一套无形的锁链,处处束手束脚。精气越是融入他的身体,他越是浑身舒爽,所以这种通宵修行对他来说,比睡觉还舒畅。
穿好衣服,林旭打开了房门。刚一打开,一道倩影从他身前飞闪而过,倩影的如锻长发扫过他的脸庞,留下了一丝淡淡的清香。
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边有一个人站着,只是脚沾地地冲向楼下,边跑边不停地喊;“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站在楼下端着一杯牛奶的老唐,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对着楼上、还站在门口的林旭,道;“林少爷,下来吃早餐吧。”林旭看着已经一声不吭坐在桌前狼吞虎咽的田清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林旭走到楼下餐桌前,田清已经吃完了两个包子,一杯牛奶,她飞快地剥一个水煮蛋的蛋壳,然后对着还不紧不慢的林旭道;“旭哥,你还不快一点,马上就要迟到了!你第一天去学校就要迟到?”
林旭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接过老唐递给他的两根油条,慢条斯理地吃着。而老唐则有些好笑地对清浅道;“清清小姐,,林少爷正因为是第一天上课,所以什么时候去报到都没关系,而你可是已经迟到了。”
田清剥蛋壳的双手立马一顿,然后她就将已经快要剥好的蛋往林旭面前的盘子一扔,就抓着自己的印着蠢萌的史努比头像的帆布包冲向田家的大门,边跑还边喊;“旭哥,我就不等你了,让唐爷爷送你吧,我先走啦啦啦!”
林旭和老唐同时摇摇头,林旭无奈道;“这么多年,清清还是没变啊。”老唐则学着林旭刚才的动作耸耸肩,那意思是这个丫头可能这辈子都变不了了。
林旭吃完油条咬着盒装牛奶的吸管对着老唐有些好奇地发问;“老爷子呢?怎么没看见他?”
老唐这个时候也坐了下来开始悠闲地吃早餐,他道;“老爷子去周围散步了,他可不像你们这样赖床,,早就起了。”
林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继续喝完自己的牛奶,接着把清浅扔给他的那个鸡蛋一口一口地吃进了肚子。
吃饱喝足,老唐开车把林旭送到了田园中学门口,这个时候已经九点了。田老爷子曾经有过规定,不允许私家车进入学校,老唐也就只能把车开到门口。
林旭下车,老唐则降低车窗玻璃,对着懒散站立的他道;“真不要我带你进去?这学校你应该不熟吧?”
林旭摆摆手;“不用了,唐爷爷你回去吧,老爷子一个人在家,你陪他去吧吧。我自己进去,反正清浅在这个学校,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找她就好。而且田老爷子也打过招呼了。”
老唐见林旭坚持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关上车窗,黑色的轿车流畅地汇入车流,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迹。
林旭看老唐开车离开,吹着口哨扭身看向田园中学的大门,两排保安依旧站得如标枪般挺直,冷峻如同终结者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当林旭接近校门之时,最为高大的保安队长却主动上前一步遥控按下了电动校门的开关,让林旭进了学校。
不等林旭开口,他就先说道;“田老校长已经给我打过招呼了你是他的晚辈,让我务必要照顾你,而且……”说道这里保安队长很是奇怪地打量了林旭一下,然后特意加重了音调,“还要看着你,不让你在学校惹事生非。”
林旭颇为无奈地捂额苦笑,田老爷子还真是已经提前打好了预防针,连这个都通知了,面对如此“贴心”的老爷子,他只能点头称是;“放心,我不会惹事的。还有我叫林旭,请多指教。”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保安队长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叫邓林。”接着他就意味深长地用力握住了林旭的手,然后加上了五分力。
可是林旭却面不改色,一脸轻松。邓林有些不信邪,继续加大手中的力度,可林旭却仍然眯着眼睛,淡然地看着他。就这样两人僵持了一分钟,直到旁边的其他保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邓林才突然松开了林旭的手,道;“进去吧,高三教学楼直走右转,先去三楼教务办公室报找赵主任到再说。”
林旭微笑着连连点头,说了几声谢谢才大步离开。等到他离开,周围的保安都凑了过来,毕竟他们都看出来了自己的老大没占什么便宜,他们可都知道自己的老大是什么人,居然没赢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邓林推开了围上来的众人,甩了甩因为用错力有些扭伤的手低喝;“挤过来干嘛!这个小子不是一般人,以后你们少惹他。”自己心里却嘀咕,难怪田老校长让我看着他,也别去搭理他,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个什么怪物?
看着林旭痩削的身影,邓林突然有了一种预感,这个学校以后可能不会再这么平淡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性为将要搅动学校风云牛逼人物的林旭悠哉悠哉地迈步去往高三教学楼。已经是上课时间了,偌大个学校却没什么人,周围寂静无声,偶尔传来的几声读书声,转眼间又消散直至难以察觉,只有脚下的帆布鞋摩擦水泥地面发出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这样的安静让林旭想起了长安山,那座山里从来都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八岁之前,他一直和爷爷生活在山里,从没下过山,那个时候他经常一个人在山中疯跑,爷爷专注练功,没人拦着他,漫山遍野只有无处不在的风和脚步声跟着他。等到爷爷变成一块歪歪斜斜的墓碑之后,林旭一个人行走在长安山没有一丝的不习惯。也许是习惯了吧,有时他会如此去想。
带着些古古怪怪的回忆,林旭踏入了田园中学名为“乐学园”的高三教学楼。
虽然名为“乐学园”,但林旭直上三楼,看到的却不太像是快乐的样子。每个教室里,或是老师大声地指着黑板喋喋不休,或是学生趴在桌上满面疲惫地在堆积如山的书中勾勾画画。这就是田园中学的高三生活?林旭突然觉得后面这半年的生活不会怎么好过了。
清敲教务办公室的大门,只听见门内内传出来一个声音;“‘请进!”
林旭推开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挤满了各种文件夹的巨大椭圆办公桌,然后就看见了桌后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发福中年人。
中年人身材肥胖,面目平凡,一个标准的中海发型露出了油光的头顶,虽然西装革履,但怎么看都一丝掩盖不了的猥琐气息。他扫了一眼没穿田园中学校服的林旭,左手习惯性地敲桌,皱着眉头,劈头盖脸地道;“你是谁?哪个班的?怎么不穿校服就进学校?上课了还在学校乱窜?不知道学校的规定啊?有没有一点集体意识?”一连串的发问流畅至极,毫无停顿。
林旭挠挠头,没理这些咄咄逼人的发问,而是直接道;“请问是赵主任么?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来向你办理转校手续的。”
“转校生?”赵远红喷涌的威严变为了疑惑,然后又很快化为了平淡,“你就是田‘老’校长介绍来转校生啊?!”他特意在“老”这个字眼上咬了一个重音。
林旭也没太在意,从门口口跨进了办公室;“是的,应该田老爷子已经和你说过了。”
赵远红上身后仰,靠在宽大的办公椅的椅背上,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接着他又挺起了自己的啤酒肚,斜眼看着林旭,道;“田老校长确实说过有你这么个人转来,我马上给你办手续。不过,我可要先要告诉你。田园中学可是全城最好的私立贵族中学,讲究的是素质和成绩,如果你的成绩不能达到学校的要求,可是会被劝退的!到时候学校可不会看你是谁介绍来的,听到了吗?还有不要以为自己是谁就得瑟,这个学校里出身好的人不计其数!!!”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也很有针对老爷子的意思,林旭自觉没有惹过这个中年大叔,甚至以前都没见过他,可赵远红却在见面第一次就敲打他。看来以后再这个学校不好混啊,虽然心里这样感叹,但他的身体却上前一步,双手撑着办公桌的边沿,低头眯眼审视着赵远红。
赵远红说完那些话其实也有些后悔了,虽然自己被一个退休的校长使唤去接人,昨天还被骂了一顿,但那是老校长啊,尽管现在的田校长和他不和是众所周知,但毕竟是现任校长的父亲啊,这样对老校长介绍来的人,被校长知道了自己怕是不会好看。但他可不会立马转变口风,自己大小也是个教务主任,怎么可能对一个学生服软?
林旭盯着赵远红盯了足足一分钟,赵远红都开始有些心里发毛了,暗想这个小子看来也不是个善茬,但他面上的教务主任气势不能泄。他故作淡定地起身摆手,道;“走,带你去报到,老校长连哪个班都替你安排好了。”正当他准备率先出门的时候,“叮………”桌上的电话却恰巧响了起来。赵远红瞄了一眼,心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忐忑了,是校长打来的,不会吧,校长这么快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了?虽然知道校长不可能知道自己刁难林旭,但这个巧合的电话让赵远红浑身一激灵。
他深吸一口气,接过电话,道;“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么?”然后他就连连点头,偶尔还回过头来用古怪且含有深意的目光看双手抱臂一脸无所谓地林旭一眼,接着在挂电话前说了一句;“是,我知道了。”。
赵远红挂了电话后,似乎腰杆都直了一点,他对着靠在门上的林旭道;“不急着去上课了,田校长要见你,跟我来吧。”
“田校长要见我?”林旭侧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这个田校长可不是田老爷子,而是他的儿子。以前就听爷爷说过,田老爷子和他的儿子的关系很僵,每年也没见他陪老爷子去过长安山,甚至他都不和老爷子还有清浅住在一起,林旭更是一面都没见过了。他要见自己干嘛?林旭有些好奇了。
赵远红有些满意林旭的吃惊,他继续说;“对,田校长要见你,赶紧跟我来吧。”说完也不等林旭回话就直接挤开他,大步昂首离开了。林旭正好也有些纳闷,没多说什么就跟了上去。
校长的办公室不和高大的教学楼,实验楼挤在一起,反而比较靠近林旭上次翻墙进来的湘妃竹林。这座坐落在溪流旁边的三层小楼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别墅加办公楼。
林旭听田老爷子提过这栋楼,它不是建学校的时候建的。在田家买下这片地修学校之前,这栋小洋楼就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好几十年了。据说这栋楼建于民国时期,是一位旅居中国的英国传教士因为思念故土,而按照英国传统建筑风格建造的。后来这栋楼被田家买下来做办公室。等到田老爷子的儿子继承校长的位置后这里甚至成了他的一个家。
赵远红站在洋楼门前敲动门铃,然后后退站好。而林旭则在他身后伸手缓缓抚摸着门柱上斑驳的花纹,百年时光留下的刻痕在指间流动,哥特式的圆顶投下黑色的影子,让林旭觉得这栋房子有别样的美感。
屋内的人并没让两人久等,古朴的大门很快一震,向后缓缓打开,让阳光射进了别墅的大厅。开门的人没有面向他们,开门之后就直接扭头就回了大厅中,走到了角落里的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熟练地坐下,双手按在钢琴的黑白键上,他回头,用磁性的嗓音道;“赵主任,你先去吧,让林旭留在这里就行了,顺便帮他把入学手续办好,还有他的教材和校服一并帮他领齐。”
赵远红听着这面前这个人的吩咐,连连点头称是,然后扭头就走,一句话也没多说。
林旭看着赵远红屁颠屁颠地离开,然后才开始打量这个坐在琴凳上的中年人。他其实应该远比赵远红小,也就四十左右,长相俊朗,双目锐利,涌动着澎湃的对未来的信心和野心。
坐在钢琴前,中年人没招呼林旭进门,而是饶有兴味地问他;“要不要听我给你弹一曲?”虽然是问句,但他却没等林旭回答,就低垂下头,双手开始划过一个一个烤漆琴键,弹起琴曲来,那是——《克罗地亚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