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默在昭阳宫给皇甫夙沣治病的时候,意气风发的辰王微笑着走了进来。
她正替病危的帝君大人配药,斜眼看着那少年模样的王爷朝她鞠上一躬,她收回视线,冷冷的问一句,“辰王,你听说老身我不让人进昭阳宫的没?”她将金钱子,荷叶子,断肠草等诸多药草按量放在捣药罐里。
十八岁的辰王面上神色不变,他朝叶凌默复行上一个九十度的大礼,“夙辰昨日刚进宫,听说叶前辈来了,所以想来拜访一下。若是唐突了前辈,还望前辈海涵。”
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不得不让叶凌默停了手里的活计,正儿八经的来将皇甫苍耀的小儿子打量一打量。跟皇甫夙沣的孱弱柔美到阴阳不辩不同,皇甫夙辰是棱角更分明刚硬许多,那一双眸子墨黑,闪着慧黠的光。相对于皇甫夙沣,叶凌默倒从皇甫夙辰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影子,皇甫苍耀的影子。
一想到皇甫苍耀,她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恍惚起来。一转眼,他都已经走了十来年了。叶凌默看着昭阳宫里的金碧辉煌,想着那人十多年前也曾在这里歇息,在这里为了朝堂上的琐事大发雷霆,哦,他大发雷霆的时候一定也是那种不怒自威的,他骂起人来绝对不带脏字,可那样不带脏字的骂法肯定也能将你骂得狗血淋头颤颤巍巍,骂得你爹妈都能不认识你。
叶凌默想到幼时他们在一块儿吵架时的情形,那个后来被誉为靖国百年来最为雄才大略的君王的男人,幼时真的是个让人讨厌到牙痒痒的家伙。
叶凌默那时一直都觉得皇甫苍耀是个冷面黑心的大魔王,大魔王?为什么会是大魔王?
因为经常倚仗自己的高智商,藐视别人呗!那时候叶凌默与皇甫苍耀皇甫苍麟兄弟两一块儿在顾师傅那里学习诗文。叶凌默那会虽然是个五六岁小姑娘的身体,奈何身体里面住着的却是个二十一世纪现代医科大学女学生的灵魂。想她个现代人,跟着两古代人坐在教室里听个白胡子老爷爷讲习什么诗词歌赋,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多么无聊的事情。
其实,没有差距就没有可比性,想那皇甫苍麟,也就是叶凌默她现在的老公,那会儿子还是个智商为负的小笨蛋,叶凌默整日里跟他厮混,自以为自己还是个小聪明颇多的聪明人。顾师傅每日里布置下来的课业,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也就够了。
却不想那时候已经励志要复兴靖国的皇甫苍耀是如何在繁重的各科学习中,还把顾老交代的课业做得顶呱呱的。
那一日,顾老将他那把小山羊须气得一扬一扬,炯炯有神的小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苏紫落!老夫交代给你的课业呢?”小老头儿手里的戒尺已经挥得老高,“昨日你的课业说是忘带了,前日你的课业说是落水里了,大前日你的课业说是掉茅房里了,今日呢?今日你的课业又落哪里了?”
那时候还叫苏紫落的叶凌默撇撇嘴,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让苍麟借了去,现在还没还给我。”她把烫手的山芋抛给了傻乎乎的苍麟。
前排坐着的小大人苍耀翻了一个十分帅气有型引以为耻的白眼。
顾师傅山羊胡已经被气得一扬一扬了,小傻瓜苍麟被吓得“霍”的起身,“苍麟,苍麟……”他没有拿了叶凌默的课业去抄,可被叶凌默那警告的眼神盯着,苍麟又不敢对顾师傅吐露了真相,小苍麟露出一张苦瓜脸,“苍麟错了!”他憋了半天,只吐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乖乖低下了头。
“哼!”顾师傅那把黑漆漆的戒尺重重打在了课桌上,“愚子不可教也!”老头被气得一张老脸成了红柿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前排坐得十分端正的大魔王举手道一句,“顾夫子,既然紫落完成了昨日夫子布置的作业,那你让她当堂背诵一下即可。不用拘泥于纸上的作业。”
虾米?!
叶凌默一头黑线。“皇甫苍耀,你个大混蛋!”她在心里咒骂一声。
“小王爷的提议很好。”顾师傅走回讲台,“紫落小姐你便将昨日里写的赋背来老夫听听。”
小姑娘挠挠脑袋,默然的站起来。赋啊?赋是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一种文体。可是,顾老头儿要求的作一首赋,这个要怎么来整?!她哪里会作赋!
大魔王看叶姑娘的抓耳挠腮,却是笑而不语。
小傻瓜苍麟看顾老的脸色越来越吓人,怕怕的抓着手不敢吭声。
“说说,昨儿写的赋叫什么名字?”顾老问。
“嗯……嗯……”叶姑娘蹙了蹙小眉头,“是……是……”她“是”个半天却还是什么东西都“是”不出来。嘟了嘴,知道今天这顿板子肯定是吃不完兜着走了,却一眼瞥到前排那位的嘴角已经向上微微一弯,端的是阴险狡诈啊。
那时候,八岁的皇甫苍耀笑得像只小狐狸,而如今,叶凌默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心怀不轨的少年。她抿唇一笑,果然是很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