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掌珠走过来,很有些后怕的拉住了柳毓儿的手,“毓儿妹妹,你误会轩辕公子了,”她说着话,还笑看一眼身后长身而立的男子,“那日我被奸人所掳,幸好遇上了轩辕公子。”她说着话,似回忆起那日的凶险来,眉心稍稍蹙起。
“那日我救下昏迷的菀儿,却不知菀儿身份,又门里有事,所以无奈,只能带上菀儿来了邕城。”轩辕朗适时补充,“后来菀儿清醒过来,我又因门里事务繁多不能亲自送她回去,于是就耽搁了。只是,柳姑娘你放心,我已遣了手下去朱家替菀儿报了平安。”
事情,似乎就这样说开了。站在原地的柳毓儿却似挨了响亮一个耳光。她遭了这么多的罪来救人的,到头来原来是个讽刺的笑话不成?!
于是,柳姑娘压了心头火起,笑眯眯望向轩辕朗,“如此这般也就不劳轩辕公子您费心了。”她抓过朱丽菀,“慕容公子知道菀儿有事,已经快马加鞭来了邕城,”她微笑的看向朱丽菀,“菀儿姐姐,慕容公子在裕丰酒家等你。我这便送你去见他可好?”想装正人君子呢,柳毓儿心里冷笑。
“慕容,公子也来了?”朱丽菀碧波似清润的眸子轻轻一荡,“……他,他是来接我的?”
轩辕朗在不动声色,柳毓儿在暗自欣喜。“那是,慕容公子对你的心意苍天可鉴,”她说得似乎有些酸,“菀儿姐姐,要不,我这就送你去见他?当然拉,”她特意拔高了声音,“你的大恩人轩辕公子肯定也很乐意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赶紧见面的吧?”
“当然,”轩辕朗很磊落的回答,“在下当然是会尊重菀儿的意思。”
“我……”朱丽菀却有些犹豫,“秀女大选就在明年初春……我……我与慕容公子始终是缘浅一些……既然,既然轩辕公子已告知了爹爹我的所在,那,那……”她眼神有些闪烁,内心似在天人交战,“菀儿还是在此等候爹爹吧。”
狡猾的轩辕朗眸子里是果然如此的笑。柳毓儿却是被气得不轻。大家闺秀的小姐们,做事能不这样拖泥带水的吗?“菀儿姐姐,你不喜欢慕容北钰吗?”她有些没好气的问。
奈何这一句问话,实在太过直白。周遭矗立的婢女们听得都在拿手掩嘴,悄悄的笑了,更何况是面皮薄的大小姐朱丽菀。朱小姐穿着浅紫色的掖地长袍,站在亭廊外的花坛旁,纤细素白的手紧紧的抓着袖口,良久,她终于抬起她晕满红霞的脸,对柳毓儿大声喊道,“毓儿妹妹!”她睫毛本就长而卷曲,这样迎面望来,更有一种梨花带雨的纯真柔弱,“你在胡说些什么呢,我与慕容公子发乎情止乎礼,哪有你想的那些!”她一个巡抚家的掌上明珠,如何能让人猜测她与人有了私情。所以,她直白的撇清自己与慕容北钰的关系。
她莹白玉如的脸上,是振振有词的嗔怒。柳毓儿就这样看着她,看着她闪烁的眼里一丝抵死不从的坚持。“好,好,”她笑,“你是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还让他年年往你家去提亲?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大半夜陪他逛花灯?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还自诩小小的嫂子,带了人去看小小?呵,你不喜欢他,你不喜欢他还一直这样一副我见犹怜的摸样任他慕容北钰为你奔波?哈!”她似乎是第一次这样明了的看清朱丽菀,“朱丽菀,你果然是很好啊。”慕容北钰,你个白痴。柳毓儿,你个蠢蛋!
她一句一句说得太过赤裸,朱丽菀一直是被家人护在掌心的女子。她一颦一笑更是惹人无限疼爱的,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斥责过?!于是,巡抚家的小姐朱丽菀眸中晶光一闪,就要落下泪来,“毓,毓儿妹妹,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她似乎是伤心极了,泫然欲滴的泪水就挂在她长而卷曲的睫毛上,而那样晶莹的泪珠下,还有一双纯真受伤的眸子,那样惹人怜惜的望着柳毓儿,“我,我是真有当小小是自己的妹妹,她受了伤去看望是人之常情,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了眼睑,“慕容公子对我的心意,我是有所知,可,可,可那样的话,我一个黄花大姑娘,你让我,你让我怎么跟他讲……”她吸了一吸鼻子,很是有些委屈。
美人如玉,惹人怜惜。更何况是朱丽菀这样一个如水的女子。
所以,连一旁随侍在侧的女婢都有些看不进去了。“柳姑娘也太蛮横了,朱小姐这样好的人,被她那样说……”有婢女在悄悄嚼舌根。
“切。”柳毓儿气得心口起伏,她翻个白眼,面上却带了笑,“很好嘛。”她还待再说,心头却是一阵挫骨扬灰的疼痛,“唔……”盛气凌人的柳姑娘额上一阵冷汗,“噗通”一声就摔晕在了地上。
婢女们因为刚才的事故,对柳毓儿没有什么好感。干站着,没有动。轩辕朗负手站在那,看着柳毓儿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似乎吃了很大一惊。他显然是不太相信的,所以轩辕朗蹙了眉头,大喊一声,“柳姑娘?”他大踏一步,来到柳毓儿身边,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柳姑娘?柳姑娘,快醒醒。”
朱小姐也没料到,柳毓儿说倒就倒了,“毓,毓儿妹妹?”她也有些慌乱地跑过去,俯身道,“轩辕公子,毓儿妹妹,”她拿手轻轻碰触柳毓儿的脸,“毓儿妹妹没事吧?”
这一次,柳毓儿是真的想要死了。
她甚至,是在晕厥的时候,都能够感受到那蚀心的疼痛。
她,她甚至的,已经张了牙,就要往那舌头上咬去。死吧,就这样的死了吧。让她放纵的懦弱一次好不好。她后悔了,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是得有多愚蠢,才会那样的去为了别人的爱情,豁出自己的一切啊。她又是得有多愚蠢,才会为了那样一个虚伪的别人自以为的爱情,这样莫名其妙的陷自己于这般狼狈的地步啊。
不。就这样吧。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她现在,就想快点,快点的去结束这一切。
死吧。死吧。死了就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对的,解脱吧。不要再这样的折磨了。
她迷迷糊糊,轻声哭泣起来。
床榻边坐着的男人,他冰冷的眼神里,扫过一丝浅淡的妄逆的笑。他笔直的坐着,那眼神却似冰尖,纵然已经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了,可她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柳毓儿于是缓慢的转过头来。她虽然努力半撑了眼帘望过来,可因为她发丝凌乱,挡了大半的视线。所以,她眼眶里,也只模糊的看到一个深紫色的身影。可即使是这样,她也能猜到眼前的人是谁。“……是你……”
她的气若游丝,她的羸弱不堪。轩辕朗犹如站在云端的王者,俯视脚底的云泥般,望她一眼。“柳姑娘果然堪得上侠女的名头,万虫蚀心的痛,也没让你委曲求全呢。”他面上覆着面具,可眼里浅淡的逆妄之笑却是十分明显的,“柳姑娘你还这样年轻,那木头人慕容北钰都还没真正的了解过你,就这样的死了,可惜了。”
她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去听听清他的话,去明白他的意思。寂静半晌,她冷冷的问,“你,想,如何?”这句话问完,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又添了一句,“你要拿朱丽菀如何?”她其实是真一点儿也不想去管朱丽菀跟慕容北钰之间的破事儿了,可是既然她都答应了慕容北钰,她还是想要做到言必行,行必果。
轩辕朗无声一声冷笑,“这时候你还在担心她。”他脸上带一丝诡异的笑,“你放心,我拿她还有用,”他特意的停顿一下,“她好好的,这会子估摸还在厨房,跟嬷嬷学厨艺。”他眼神幽深的望向窗外,“皇甫夙沣的诏书已经下了,明年开春就会有秀女大选,”他语气里裹了十足的不屑,“她倒是会利用时间做准备。”
她青丝披散,被她睡得有些凌乱,她现在勉强撑起身子,一张小脸掩在乱蓬蓬的头发后面,她盯着他,“你准备拿朱丽菀和我做什么?”她声音有些嘶哑,在紧闭的房间里听来有些沉闷。
轩辕朗于是又笑了,他这次没有回答柳毓儿的话,他只是伸开了手。“吃了它,我就告诉你。”他掌心里,安静的躺着一颗黑色的药丸。
她沉默的自他手心里,捻起药丸,细细的看。沉默的房间里,只有他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只是,柳姑娘苍白的脸上,攸的荡起一个如花的笑,那笑容太过灿烂,在她惨白的脸上陡然绽开,却似一抹阳光,冲破乌云,倔强的投射进了紧闭的房内。“轩辕朗,我还当你要拿我如何呢。”她轻轻一碾,药丸在她手中化为粉末,“先是凝玉丸,压制我的内力,然后是蚀心蛊,想要控制我的,对吧?接着是摄魂术了?你想要了我做你的傀儡,想得倒是美好。”她刚刚碾碎的断魂草就是为摄魂术做准备的东西。柳毓儿摇头,眼神已经变得清亮,“轩辕朗,你果然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了!”她虽然刚刚经历一番噬骨蚀心之痛,现在体力实在有些不济,可柳毓儿已在当下做了一个必死的决心。强行调息,冲破凝玉丸的压制!她要恢复内力,她要带了朱丽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