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少昊这两日,心情很不佳,这事儿,整个齐府,连那一向只在后院厨房里帮忙打杂的短工胡寡妇都知道了。
她家爷,虽看着有些生人勿进,可心却是好的,往常对府里的下人们,还算宽厚,寻常是不会鸡蛋里挑骨头的。这两日,却老是莫名的发脾气。桌上多了盘莲藕桂花酥,他要生个气,不好训斥张妈妈,他就把府里管后厨的李妈妈叫过去训;府里的丫头穿了件白色绣莲花的衫子,他也要生个气,直接把管府里用度的曹管事叫过来,训斥人家不会采办,堂堂齐府的丫头们,穿件寡淡的白衫子成何体统;甚至的,哪个丫头头上插了根楠木簪子,他都要生气,训斥人姑娘太寒碜,齐府里的丫头们,衣着打扮都是齐府的脸,再不懂规矩直接滚蛋!这两天下来,闹得个齐府人心惶惶。
“是不是跟那个柳姑娘有关?”张妈妈私底下叫了子羽过来问话。
齐大少身边的暗卫被府里管事妈妈这样直白的问话,整得有些懵,一时不知爷的八卦,他到底是爆料还是不爆料呢。
张妈妈这种上了年纪的人,一眼就能瞧出其中端倪来,“我看呐,也是喽。”她直接下结论,“我看那姑娘挺喜欢少爷的,怎么着小两口闹矛盾了。”
事情呢,子羽是知道的,那日他可是跟着去了皇宫的,可是,这事儿能跟张妈妈讲吗?子羽怕他家爷到时候收拾他这张不老实的嘴巴。
“你知道吧。”张妈妈给闷里闷气的子羽递过来一个苹果,红彤彤的苹果散发着香甜的气息,“乖孩子,跟张妈妈说一说,你也不想少爷一直的生闷气对吧。他啊,长这么大没喜欢过女孩子,也没跟女孩子交往过,你说,这时候他受了情伤,吃苦的是谁?”张妈妈褶皱皮般的老脸上,显出一副我也很委屈的模样来,“还不是咱们。”
子羽抽了抽嘴角,觉得张妈妈游说人的功夫是越来越顺溜了。
“乖孩子,来,跟张妈妈说说。”张妈妈伸出了她满手茧子的手,拍了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子羽的背。
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暗卫,在咱们张妈妈的面前,乖得跟只小绵羊。于是吧嗒吧嗒,倒豆子似的啥该说不该说的话,全给说了。
“那姑娘喜欢少爷,眼神是做不得假的。只是……”张妈妈略白的眉稍稍轩起,“她这事,做得有些过了。少爷生气是肯定的,只是,”她想到什么,“你不是说,帝君喜欢那姑娘吗?她伤得那么重,还把她一个人留在宫里,少爷真不担心?”张妈妈笑一笑,自己带大的娃,自己知道,正是因为担心,又伤心,所以这小子才在府里找人麻烦来消气。“只是,这却也是个麻烦事儿,少爷那脾气,等闲劝,却是没有用的……”
“就是。”子羽附和道,“这两天,爷跟一点就着的火药似的,吓人得很。等闲劝,话一开口呢,肯定就又要被训。”肤色略黑的子羽一边说一边做着怕怕的表情。
张妈妈却略有深意的望向了她家少爷的书房。那里,他家那个为情受伤的小子,正在皱眉假装翻一本书。
伊人叫了几个太监把火炉子和药材之类的搬进柳毓儿的房里的时候,千代扬却来了,她冷淡地瞅着忙碌的几个小官,走过来同床上躺着的柳毓儿道,“姑娘,您的药,都是帝君派专门的小官来煎的,药材呢也是按着段御医的房子来抓的,您这突然就拿了这么些有的没的的药往房里放,这以后若是吃坏了身子,小的们却是担不起这个责的。”她看一眼正生着火的炉子,“再者,现在这个月份,等闲最好是莫要在屋里生火,若是走了水,吃苦受累的还是小的们。姑娘您还是行行好,放过我们这些奴才吧。”
她说的,明明该是祈求人的话,可你看她脸上的表情,说话时的语气,却一点儿没有诚惶诚恐祈求主子开恩的模样。柳毓儿知道,丫是来找茬儿的。
“千代扬,你在昭阳宫里,领的什么职?”她不生气,不要生气,一生气,吃亏的只有自己的身体,她才不要为了这等闲的人,伤了自己的身体。
千代扬面有得意之色,“帝君的贴身女官。”
“哦,贴身女官啊。”柳毓儿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贴身女官,管的不是帝君的衣食住行吗?跑我这里来指指点点,是不是有些过了?我看你在宫里呆的念头也不短啊,还是什么规矩都不懂吗?”
清高的千代姑娘脸一白,没料到这头脑简单的姑娘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我是昭阳宫帝君的贴身女官,宫里但凡有危及帝君的隐患,自然是要管一管的。”
柳毓儿以眼神示意伊人倒杯水给自己,嘴里打击人的话已经连珠蹦出,“你不是说,出事了,吃苦受累的都是你们这些下人嘛。我这里又怎么的危及了帝君的安危了?”
千代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门口,脸上阵红阵白。
她却视而不见,慢吞吞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你先把田七,当归,芍药,碾成沫,一会儿我有用。”她对伊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