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瑞医院大约9点钟时,妇产科的Vip病房里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抽泣声,就连中班护士都好奇地往里瞄了两眼。但由于是住在Vip病房的病人,也使得护士不敢贸然的进去。
病床上只见高高隆起的一团被子,那哭声似乎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被子里,不是别人,正是冷倾月。没想到这一天始终还是到来了,明天就是她做人流的日子了。今晚,也许是她这几天一直积压没有爆发出的情感,通通宣泄出来的一刻。她伏在枕头上,整个人用被子蒙着头,身体卷缩着。手紧紧捂着嘴,生怕发出半点声音,可胸膛剧烈的起伏声,以及哭泣时鼻子咽喉自然发出的悲鸣之声,还是从这隔音不好的病房传了出去。
渐渐,枕头以及被子都被她的泪水浸湿,潮湿的枕头缎子面贴在脸上,她仍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抽泣着。而墨嵘此刻,正在慈瑞医院的眼科和妇产科两个科室之间来回跑着。
对普通人而言,一个人流手术并不需要兴师动众,可倾月不同。妇产科人流手术一般采用半麻,也就是常用的蛛网膜下腔麻醉,但牵扯到之后的颅内压会降低,这对倾月这种本身眼压就高的患者来说非常危险。最后经过一系列的讨论,最终将采用全麻,这次手术是由妇产科副主任廖医生亲自主刀,麻醉科派出的麻醉医生也是具有主任职称的医生来担任,就连手术中的洗手护士与巡回护士也均是高年资,一场人流术出动如此团队也可见墨嵘的本事。
当墨嵘走进病房时,哭泣声早已停止,但她的整个人还是窝在被子里,似乎那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墨嵘拉开椅子静静地坐在一旁,并未开口,或许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她的苦,她的痛,许多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两人之间从一开始,爱情中的苦涩就大过于甜蜜,这也让两人受尽了痛苦与折磨。可他们之间的爱情却像是悬崖峭壁上坚韧的一朵花,任凭风吹雨打,烈日炎炎,终能顽强的绽放到最后一刻。或许这也象征他们之间的爱情花。
时间一分一秒地悄悄过去,好比沙子从指缝间流走,顷刻之间。
倾月的手术原定被安排在上午的第一台,可由于卫生局的临时抽查,廖主任也因此抽不开身,手术自然被延后至了下午。可对倾月来说,这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的煎熬,就像是等候处决的犯人期待快速干脆。因为没有比等待更让他们感到煎熬的。
当午后的钟声,在病房的走廊里无声响起时,责任护士手推治疗车如期而至。循例为手术前的病人注射一支安定,以平复病人术前焦虑紧张的情绪,墨嵘离开病房,背靠墙,倚在那里。倾月平静地配合着护士在臀部注射上了安定。
没多久,手术室的护士带着平车搬运工一起将倾月送到了27楼的手术室,整个过程她都异常的安静,微闭着双眼,就像是熟睡着。直到手术室无影灯打开的那一瞬间,晶莹剔透的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被麻醉师套上了呼吸面罩,慢慢的一切变得那么的模糊,只剩下无边无尽的黑暗。
上官浩谦接到杜可的电话后,心急如焚地赶往了医院楼下的停车场。他此时就在电梯内,电梯的楼层数已经下降到了四,而停车场就在负二层,只需要几秒钟,但上官浩谦第一次觉得如此遥不可及,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反复复好几次。
当电梯门一打开,他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一步追着一步的往前跑着,仿佛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耳边只剩下浓重的呼吸声,但并不是长期不运动而导致肺活量耐力差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在他心中的那份沉重。
右手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遥控器,立马上了车,车子发动后离开停车场时,保安似乎在后面正紧张的想让上官浩谦停车,可此时的他又怎么管得了那么多,不管不顾地开往了位于西面的慈医院。开车时他心急火燎的打电话给了谭静,让她在最短时间内查到墨嵘的电话,他要阻止墨嵘将倾月肚子里的孩子打掉。墨嵘不要的,他上官浩谦要定了,一次又一次的放手,也只是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深陷泥沼之中。这一次,说什么他也断定不会再放手了。
不久后,谭静便打来电话,并把墨嵘的号码发送到了上官浩谦的手机中。正在此时,一辆卡车正迎面向上官浩谦行驶,他似乎是感应到了前方的阴影感,抬头看去,是一辆蓝色土方车,他猛然地打过方向盘转向,可还是晚了……
土方车的撞击力依旧波及到了上官浩谦所开的那辆车,就这样上官浩谦眼睁睁看着车撞上了隔离带,充气囊弹出的那一刻,他也昏迷了。
墨嵘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冰凉的椅子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看着手术间门上的三个鲜艳的大字(手术中),他有点发征。虽然它只是一个细胞,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体,是胚胎,可同时也是他和她的爱情结晶啊呀!
准备将这个孩子放弃时,他是以为自己真的可以狠的下心,三年苦苦等待而来的甜蜜果实就这样连根拔除,只因为二选一,只能二选一。没有什么可以大过她的安危,他最后终于以为自己可以舍得,能够做到,直到这一刻,才明白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倾月每一天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即使她刻意地去伪装自己。日积月累,原本这割舍骨肉的疼痛慢慢从渺小的一点点,慢慢扩大,直到现在早已渗透骨髓。就像是压疮一般,先是红肿,慢慢再起泡,流脓,最后整个一块都溃烂了,露出了那白森森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