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华走过来,说:“你这屋子里甚为寒冷,不比其他园子,现在天已经入冬了快,我刚才叫人给你弄了些好烧的炭过来,叫小香备着用吧。”
“多谢了。”紫菱有点惊喜,没想到刚见不久这小叔子居然如此关照,雪中送炭,她自然欣喜。
尚华一乐,说:“我说了,我可是什么都很好的,如果可以的话,你也考虑考虑我。”尚华忽然凑近紫菱说道。
紫菱一愣,神儿也闪出老远,说:“你怎么可以这般无礼?若是这样,你还是回去吧。”
“呀,你怎么翻脸这么快,我不过说句玩笑话而已,怎么就赶我走了?”
“你也是个读书多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紫菱低声又硬气的说。
尚华点头,说:“不错。”
而后不等紫菱再说什么,他竟像一阵风一样没个脚步声就出去了,小香刚进来,就看到紫菱在那里发呆,免不了要问句:“这是怎么了?”
“没事。”紫菱这才又低下头来继续针线活。
小香有点心疼,走过来一把抢了下来,说:“你的手好了?明明刚受伤,怎么又拿起来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没完成,今天虽然受伤了,可是这小衣服的刺绣的活儿还是要赶紧完成的,不然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紫菱感叹一句,抢过来准备继续弄。
小香说:“我实在是不会做,要是会一点就好了,那样也可帮你了,只是那个夫人实在太可恶了,仗的王爷宠爱她如此对待您,真是委屈您了。”
紫菱一笑,摇头:“没什么,只要是为了小孩子的活儿,这都没什么的。”
“您就是太仁慈,她的孩子你也这般袒护,哎,王妃,喝点茶好了,暖暖身子再做。”小香忙倒了一杯茶给紫菱放着,紫菱答应了一声又低头下来继续做。
傍晚时分,一个高大的身影进来,掩盖了烛光的明亮,将他的影子投在那刺绣的布上,让紫菱有点看不清楚,不得不停下手中的活儿来,又低着头不看他。
他将那扇门关上,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有点冷,还有点尴尬。
“你怎么来了?”见他终究是不说话,站在那不动,紫菱便抬起了头,问了一句。
“这里是王府,我什么时候乐意来就来了。”蓝衣依旧是那个不羁的性子,只是带着冷漠,走到她身旁,看着她。
紫菱就低下头来继续刺绣,并不理会他。
“干什么呢?”见她如此怠慢自己,蓝衣有点不满,一把夺过去看一眼。
“没什么。”紫菱不想说,见他不给自己,便挪了身子到了里面去,这一挪动,就习惯性的坐在了床边。
看的那么小的衣服,蓝衣也明白了过来,他放下那东西,看紫菱一眼,见她低着头看那包扎的手,似乎在发愣。
看样子楚楚可怜,他走过去,随意的问她:“这手上的伤可深,还疼?”
“不太严重,好多了。”说不疼才是假的,又因为刚才刺绣用到手,自然是疼的,但是紫菱一向都不会将疼痛说出来,有时候,痛苦让一个人变的软弱,想要忍不住的依靠一个人,可她知道不可以,也不愿意让自己软弱到依靠什么人,尤其是已经不再记得她的蓝衣。
有时候,她觉得他在身边,总是很远,有时候他不在自己身边,自己却又觉得他就在自己的心里,无限的接近,她有很多话想说,似乎是忍不住的想对他多说一句,可是每一次在找到他之后,忽然就什么话都没有了,不知道是因为彼此的疏离还是因为亲近,所有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彼此的心意,或者更亲近,或者更疏远,就是那么的敏感。
但现在,他就在她的面前,她却不再能看的懂,毕竟,这不是现实中的蓝衣,不再是从前的蓝衣。
紫菱下意识的坐着离他远了一点,这引起了蓝衣的不满。
“你那么害怕我?”
紫菱嘴硬,倔强的说:“没有。”
蓝衣抓住她受伤的手,放在膝盖之上,只是轻轻的放着并没有用力,紫菱自然被拽的来到他近旁,有点胆怯却无法离开了。
“那你就离我近一点又如何。”蓝衣也奇怪自己为什么想要离她近一点,大概因为她身上有好闻的香味,仅此而已,对,应该是这样,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原因。
“我不愿意。”紫菱忽然反抗了一下,挣脱了他,对他说,“已经不早了,你回去吧。”
对她突然的驱赶,让蓝衣颇感意外,之前她并不是这样,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他想了想,今天无非只是见到了弟弟尚华而已。
他的脸色黑下来,那多疑的心开始爆发,难道……
他狠狠的将她拽过来,说:“坐下。”
她见他忽然发火,有点吓坏,一时坐在那里竟也没有说什么。
“今天你见到了尚华,觉得很不错?”他忽然质问一句,火药味十足。
紫菱推了他一把,说:“你是疯了吗?”她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因此而愤怒。
只是她的愤怒在他的眼里就是掩饰慌张,掩饰什么慌张,只不过他说中了罢了。
“呵,你倒是够大胆。”蓝衣评论一句,整了整自己的衣袍,对她的好感瞬间消失的没有了踪影。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小叔子有好感,蓝衣看紫菱一眼,见紫菱低着头不看他,更加肯定了这样奇怪又荒诞的想法。
他冷冷的甩了袖子离开了房间,出门看到小香让人弄来的上好的炭,问了句:“什么时候弄来的?”
“这是尚华少主给的,说要给王妃暖身子。”原本小香这么说是想提醒一下王爷别人都对王妃这么好,他自然应该注意一下对王妃更好。
却不想,这倒是坐实了他的猜测,他一脚将那碳火盆踹远,说:“这天有这么冷吗?”遂生气的离开了。
小香愣在那里,半晌才对下人说:“再去准备一个来吧。”
紫菱在屋子里听的真切,叹息一口气,越发感觉现在的蓝衣不像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越发这般粗暴了。
是否她看到的只是一张与蓝衣一样的脸,是否所有的已经物是人非了?
为什么,只有她自己记得一切呢?
“王妃,你也不要伤心了,王爷从小就是这样脾气大,习惯就好。”小香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反倒安慰紫菱。
“是吗?他小时候就这样吗?”紫菱微微有点好奇,免不了多问一句。
小香点头:“自从王爷的母妃离开他之后,他就脾气大变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想以前,那真是……”小香不说下去,紫菱自然也能脑补一些。
只是有些不明白,问小香:“他的母妃是怎么回事?”
小香回忆起来:“那应该是王爷七岁时候的事情吧,他的母妃是一位嫔,叫宜嫔,因为家族的争斗被无辜卷入,皇上大怒,就赐死了宜嫔,王爷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妃被赐死在宫里,因而从那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天下了大雨,他独自一人跑了出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宜嫔那乱葬岗边,从那以后他性情乖离起来,无端总要发脾气,虽然令人疏远,但由于他努力,却深得皇上的喜欢,后来因为军功封了王爷,现在的皇上又是和他异母同父兄弟,关系一直不错,所以继位之后重用他。”
“想来没有母亲的人总是可怜的。”紫菱叹息一句,也许她已经不能用从前的眼光看待这个蓝衣了,这蓝衣没有了以前的记忆,却多了一份当朝的记忆,还活在这样无端失去母妃的记忆中吧。
小香见紫菱心有所动,便劝她一句:“所以还请王妃不要往心里去,王爷其实也挺可怜的。”
紫菱点点头,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月色清凉,紫菱在这夜里反倒有点睡不着,深夜之后,她从床上下来,穿好了鞋子,到了门边,带了披风出了门。
这破旧的园子里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荒凉,她看着那已经被锁住的大门愣了一下,不过环顾四周,目光还是定在了一处。
那处地方,她是没去过的。
虽然就在这破败的园子里,但是上了锁的一道铁栅栏,那铁栅栏后面是更加荒凉的园子,她对那里很好奇,却从来没有问过。
也许只是一处杂院而已,紫菱心想过很多次,而今结合小香的话来看,王爷搬到这府中也是十五岁后的事情,只是十年的时间,如何就有这么一处破败不堪的园子,还在这园子里另有天地呢?
她觉得奇怪,可是又不愿多去想,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罢了,外面果然很冷,不过是因为今天有了温暖的炭火才觉得,往日在冷屋子里并不觉得。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也不知道那现实又是何年了,自己倒是有点想回去了,可是怎么才能回去呢?
她站在园子里待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去,蓦地一抬头,却见屋顶上有个人正依靠在那里。
是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