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踏雪从池中爬起来,赤脚走至屏风之后,动手换上衣物。“没什么事,只是想陪陪姨娘。”
紧随而起的容砚罩了一件长衫,他立在原处,对她的话无从接口。她的背影还是瘦削,周身却是散发冷淡的气息,令人心生疏离。她并不信任他,一撕去疯傻的面具,对待他,一如既往的漠然。
静默间梅踏雪已经穿戴整齐,抓起湿漉漉的长发用布巾包住,利索的拧干,垂着的眼睫掩下情绪,缓缓而语:“这些日子,多谢你。”
他不稀罕这一声多谢,他做的这些,从来不是为了她的感激。
“你准备如何?”
是告诉沈允病好了,还是继续的装疯卖傻?他能够看穿的,瞒得住沈允这只老狐狸?
她似是早有准备,不甚上心的回道:“现在的我,姨娘也不讨厌。”
容砚忽然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及其郑重,“你最好不要打什么坏主意。”
她笑了笑,一脸无害,“她是我姨娘,我会打什么坏主意呀。”
“那你又何必以痴傻的模样示人?梅踏雪,沈允不是傻子,由不得你糊弄。”
“你不必……”
“梅踏雪。”容砚打断她,神色及其严厉,“你可记得你我差点死在断崖?这是沈允的一石二鸟之计,当日宋锦城,便是从那坠崖陨没!”
梅踏雪自月庄坠马落崖、关山中毒、险遭暗杀三番受难,他曾一度无法揣知是何人设的局,那日在宫中沈允提起关山之事,他才恍然大悟,宋镇是她的目标,要宋锦城的命不过是前奏而已!
或许她收养梅踏雪为义女,便是早就布好的局,自始至终,梅踏雪只是她手上的一枚棋子,之前用来蛊惑宋锦城,如今拿来牵制自己。
有朝一日天下大定,梅踏雪这颗废子,即无容身之所。
“我知道。”梅踏雪言语平淡,似是早已知悉。
她不会忘记当初死在密室里的冤魂,不会忘记自己曾经也成为她的刽子手,不会忘记处心积虑的要宋锦城死,也不会……忘记当初宋锦城受他一箭,在她怀中气息断绝。
“时候不早,我们应该去翼宫了。”
梅踏雪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令容砚恼怒,他扣紧了梅踏雪的手腕,使她离不得半步,“我不能让你冒险。”
“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让天下人都知道少主痴傻无医,终生出不得这府门了。”
“容砚……”
“你大可试试。”
两人僵持不下,容砚态度坚决,梅踏雪眼见无法脱身,只能放软了身段。
“我会小心的。”
“谁在幕后指使你?”按照梅踏雪的势力,她没有掰倒沈允的可能,她身上的阿芙蓉,不该是一个不识雌黄之术的人能弄来的。
他的态度十分强硬,大有不问个水落石出就不罢休的姿态,梅踏雪思虑再三,只能道出三四。
容砚默然,他想带梅踏雪走,远离纷争,若梅踏雪愿意,他余生平庸无为,也是愿意。
然梅踏雪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使自己想恩仇尽弃,沈允也不见得会放过她。“多谢你。”
她再一次道谢。
“我会帮你。”容砚终究没有再提那内心愿望,只云淡风轻的许她一诺。
此时未时将过了,容砚整理了衣衫,牵着梅踏雪出了门,往翼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