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庄曾有四名极其出色的学子,分别有梅兰竹菊之称,可算是当年月庄最有竞争月主之位的后生,四人各有优势,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是相当深厚,梅兰更是两情相悦。
恰逢当时月主届满卸任,谁能摘得桂冠也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该喜结连理的梅兰双君不知为何突然分道扬镳,后在竞选月主盛典上兰君子以一票之差胜出梅君子,成为新一任的月主,梅君子在此事之后,不知所踪,但据传闻,有人曾见梅君子携着兰君子离开不夜城,从此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中,而月主,也不是当选的兰君,当年誉满天下的四君子,也随之分崩离析了。
这段往事已然被时间沉埋在历史的长流中,会提起的人,大概也没有了。
“后来,菊君子多方查探,痴想能有朝一日得到梅君子的消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荒凉村落,找到了他,可惜,他已成为黄土一抔。”云秋水悠悠道。
那时离他离开月庄,不过两年啊。如今一晃眼,又是十三年过去了。
“梅君子有后人吗?”
“不曾听闻,其名师玄,虽出身贫寒,却如寒梅一般孤傲,大概也是因为如此,在竞争月主时才会失败吧。”
梅踏雪失落垂首,她本以为,能找到一丝关于自己父母的消息。
凉风拂过,红枫落满湖面,云秋水任由掌心枯叶随风,望着镜心湖不知想什么。
回来之后梅踏雪去找宋锦城,她想,乐相无缘无故对她提起四君子,应该不是无人倾诉那么简单。
日落西山,梅踏雪从乐相师舍出来,左右无事,决定去武部。殊不知昨天晚宴一闹,她和宋锦城几人的事成了各部学子茶余饭后的谈论小料,路上不少学子对她纷纷侧目,窃窃私语。
梅踏雪对那些目光感到很不自在,打小她就不喜欢被注目,如今这般,总让她觉得尴尬。
到了武部分院,梅踏雪僵着脸问一名学子:“请问,宋锦城学长在吗?”
“哟,这不是乐部的小师妹吗,来找宋学长是什么事呀?”那学长话里都是调侃。
“我……嗯,我想请教他一件事。”
“宋学长在,不过,小师妹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谢谢,麻烦学长告诉我一下宋学长在哪……”
“不如你和我说说,请教什么事?”
梅踏雪不语,那学长也知趣,道:“你往这条路,直走再拐两个弯,就可以到了。”
“谢谢学长。”
梅踏雪谢过,进了武部分院,刚好是饭后时间,各处都有休息漫步的学子,走的路虽偏,异样的眼光仍是不少,让梅踏雪感到拘束,但想起宋锦城所言,即使困难,也挺直了身子。
拐过两个弯,是另一别院,看模样,应该是学舍,但规模瞧起来不小,她愣在原处,不知自己是否走错了。
还不等她思索该不该原路返回,后边却传来有些冷淡的声音:
“你是何人?”
梅踏雪回头一看,一眼就认出了来人,——容砚。
他的目光落在梅踏雪身上,身高所造成的差距产生令人莫名的压力,梅踏雪头一低,小声道:“学长。”
容砚不曾见过梅踏雪,即使在容府,身份卑微的梅踏雪或许与他擦身而过无数次,她也没有任何能令他侧目的特别之处。
“你找我?”容砚有些意外。
“不不,我找宋锦城学长……有学长告诉我是这条路。”
见他闻言一笑,梅踏雪放松不少,容砚指了指另一边,“的确是这条路,不过是另一端。”
“抱歉……”梅踏雪尴尬道歉,直直奔了出去。
宋锦城的学舍的确是在另一边,遥遥相对,颇有平起坐的意思,听闻容砚是武相最看重的一名学子,但也有人说,武相将来卸任,继任的会是宋锦城,是以武部表面看起来平静,私底下,已经因宋容两人分歧了派系。
梅踏雪在门口转悠了一会,看见里边的灯亮了起来,跑过去敲了敲门,听到宋锦城的声音传出来,才道:“学长。”
宋锦城有些诧异,不知道她怎么这么晚过来,开了门,往外边张望了一下,道:“进来吧。”
他也不关门闭户,学舍之外可以透过敞亮的房门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学舍与梅踏雪的完全不同,厅堂书房寝室一应俱全,梅踏雪蹦了进去,见到宋锦城就忍不住笑。
“学长在忙吗?”
宋锦城坐下,斟了两杯茶,看她开心的模样心情也觉得好,把茶移到对面座位上,笑着说:“忙,你就会回去了?”
她也坐下来,撑着双腮,没了对生人的拘谨,多了点活泼,“学长说啥就是啥。”
“倒会说话了。大晚上不好好待着,来做什么?”
“嗯……想听故事。”
“月庄里的纳芳阁,你要看什么故事没有。”
“想听学长说。”
宋锦城微愣,这句话不知怎的突然令他心里感到一暖,有一丝欢喜的情绪偷偷泛开,他笑了起来,也撑着腮帮子,直视那闪亮亮的双瞳,道:“你想听什么?”
“月庄四君子的故事,学长听说过吗?”
“听过。不过结局让人唏嘘。”
“嗯……不知道梅君子是不是本姓呢。”
宋锦城笑道:“怎么,你觉得那师玄是你祖宗不成?”
梅踏雪被他这一说,红了脸儿,登时话不成句:“我、我没有,没有这个意思!”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双手捧着茶杯,有点难以开口,宋锦城明白她在想什么,月庄四君子的事情,很多年前闹得满城皆知,只是当时他也年纪还幼,所知不过从爹亲口里得来,然而进了月庄,翻遍收藏典籍的纳芳阁,也搜不到任何关于四君子的记载。
想来如果要深入知悉,除了找到当事人,别无他法。不过当年四君子只是雅称,真名实姓,还不曾听人提起过,也是奇怪,家喻户晓的四君子,即使落没,怎能做到蛛丝马迹都不留呢?
如今梅踏雪来问,宋锦城也跟着好奇起来,那传闻中的师玄,也是出身算师世家,按照梅踏雪的年龄,如果梅君子活着,应该也会有这么大的孩儿了吧。
宋锦城对梅踏雪的身世完全不了解,当时掳她回府,不过是因为三弟的落水溺亡,下人为了自己开脱就把打小有扫把星之名的梅踏雪抓来顶罪而已。
“你对父母,完全没有印象?”
梅踏雪对自己的父母毫无所知,零星记忆,只那小半块的梅花石。虽然觉得梅君子会与自己有关联很荒诞,她仍存有一点可笑的希冀。
粗略了解,宋锦城饮尽了茶,有些遗憾:“四君子的恩怨,大概只有四人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