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前妻不是人?”钱清纳闷。
按理来说这程诺的反射弧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几个级别,婚后那么久才发现自己娶的不是个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莫道长似乎对他娶了个非人类当老婆并没有太多在意,倒是一直执着于他那好几任前妻。
“这么说你现在是结了第四次婚?”
莫佑浦瞥了一眼程诺,又将视线转到了钱清的身上“他还真是重‘承诺’。幸亏你们没结果,不然你就是他的前前前前妻。唉,我说的‘前’字数够不?”
程诺被莫道长说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如今是自己有求于人,心底的怒气不好发作,只得低着头狠狠地搓着手。
钱清看他快要发作却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心底不知怎的竟冒出一丝嘲讽。想想自己为了这么一个人居然伤了五年都没有缓过来,果然时间是良药也是毒药,可以让人清醒也能让人沉迷。还好,她醒了,而且是劫后余生的彻底清醒。如果说每个人心底都有一颗无法触碰的朱砂痣,此时此刻此景,钱清才发现自己心里的那颗朱砂不过是一颗红肿发炎的青春痘,挤掉脓血后很快就会复原。
“如果生活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对方有不对劲的话,估计你那个初恋的三老婆是个妖。”程诺走后莫道长语重心长地说“一块钱啊,现在我突然觉着你的反射弧其实还是有点儿用的。”
钱清一听就知道沒有谱没说好话,随即呛了一句“有没有用和你有半毛钱关系?”
沒有谱被她这么一呛一时无语,对啊,她有没有被那个人渣祸害确实和自己没啥关系。看她这反应,自己刚才还替她担心了半天,生怕这姑娘一个激动,心一软要以爱之名拯救那个渣渣。如今看来自己实在是替古人担忧了一把。他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从阴狐仙的魔障里出来之后,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插手别人的事儿,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好这个“别人”的反射弧够长,不然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说不定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
如果对方是鬼或是游魂,对于莫道长来说还比较好办。鬼魂毕竟只是一抹不该存在于世的能量,并没有自己的形体。不论是还情也好索债也罢,总归是人死后的一种执念,只要执念没了,能量也就不复存在。可若是妖,不论是修炼了多久,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身体,这种肉体和灵魂的羁绊是任何一个鬼魂没办法比拟的。所以要想斩草除根,就必须两者一同除掉。可妖除了灵魂和身体还修有元丹,这三者加在一起,想要一并除掉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莫道长根据以往的经验在心里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这次不带钱清同去。一来,她的阴阳眼是能看清阴间灵物,这次要面对的是已经修成人形的妖,她的眼睛就没有多大用处了。再者,对方既然已经修成人形,那道行肯定不浅,如果带着钱清去,怕是他在对付妖怪的同时还得分心照顾她。而且这妖怪既然选择女身修行,就说明这女身对它来说比较方便,所以一旦发生那妖怪元神出窍的情况,它首选的附身对象就是拥有同样性别的钱清。怎么想这单生意对于她来说都太冒险,实在是不能带她去。
可咱们家的一块钱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软磨硬泡外加威逼利诱甚至连辞职的话都甩出来了,就是为了能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女妖。俗话说这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照钱清这反射弧估计被这前妻耍了还帮人捡钱包。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莫佑浦道长虽然总是被钱清嫌弃,但心里还是站在她这边的。对于一个身份不明、道行不明,甚至连意图都有待商榷的女妖,他如果同意让钱清去,就是把羊捆好了放在狮子洞口,然后叫嚣着让狮子出来吃羊。所以,不管打不打的死他,他都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他想法设法地抵挡钱清的攻势的时候,门口的小秘书引进来一位长发飘飘宛若仙子的女子。正在众人诧异之时,那位女子悠悠地开了口。
“莫道长,幸会。我就是你们过几天要见的那位程诺的前妻。”
眉似弯月目如星,眉眼之间,即便是微怒也带着几分柔柔的温情;朱唇轻启、齿如含贝,婉转悠扬地声音让人听的如沐春风,哪怕上一刻已是怒发冲冠,此时也会变成只温顺的小绵羊,依附在她的身旁;肌肤晶莹剔透,好像秋夜的明月温润皎洁。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诗经》里的伊人如今不知去何处寻觅,现实世界里的这位伊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妖。钱清感叹着自己对于伊人的美梦彻底碎的连渣都没剩,不禁摇起了头。
许是看见钱清略带可惜的神色,女子望着钱清笑了笑“你就是钱清吧,听程诺提过你,我叫苏锦。看你刚才摇头,是不是在可惜我不是个人?”
没想到苏锦这么直白,这回别说钱清,连莫道长都一起被震撼了一小下。
“啊,那个,其实,也没有……”钱清支支吾吾的接下话茬,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呵呵,其实你不用这样躲躲闪闪的。我今天来只是想和你们谈一谈,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若是再遮掩那岂不是太做作了?”苏锦温温柔柔地说。
“既然是来谈谈的,那请问您准备谈些什么?一块钱,去给我买杯咖啡。”莫道长接下她的话茬,寻了个借口想把钱清支开。毕竟如果没谈好动起手来,有钱清在他总归是要分神的。
每次想支开自己都用买咖啡这个借口,他沒有谱不是号称自己是正规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么?支开人的借口不仅烂还八百年都不换,钱清瞪了莫道长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
“你这么为她,她知道么?”苏锦若有所指的看向莫道长。
“她不需要知道。”想起自己在阴狐仙的魔障里看到的自己的心魔,莫道长就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痉挛。
虽说那一切都只不过是阴狐仙勾起的心魔,但每晚失眠时,钱清那张染满鲜血的脸和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情景,还是会让他不自觉的怀疑,自己当初把她带进这行的决定是否太过自私。
苏锦听完莫道长的回答轻叹了一声“她比我有福气。”
对于女人这种为情所困的情况,莫佑浦着实是没有什么妥善处理的谱,只好试着劝解到“你既然已经知晓你前夫的作为,还是今早放手吧。你修成人形已是不易,何苦为了一个凡人毁了自己的修行。”
苏锦似乎并没有听到莫道长的话,反而抬起头望着他问“你爱过人么?”
爱过人?莫佑浦虽然自幼跟随师父修习道法,可毕竟是现代社会,他还是像其他孩子一样上学高考。若是说爱过谁,那些年少无知的悸动应该最多只能算是喜欢或是倾慕。不过他终究是要继承茅山道法,爱这个字,对他来说似乎有些重了。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若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那么一个人,不论你是人还是神,都会因他的喜而欢喜,由他的痛而伤痛。所以这世上才有情劫一说,是真情也是劫数。我虽是妖,却也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又怎能免除呢。”苏锦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情这个字便是一把锁。在这滚滚红尘里遇见了那个人,于是在自己心里落了一把锁。你看上了谁,便是把能开这锁的钥匙交于了谁的手中。千秋万世,只有他,也只能是他,才能将你解救出来。如果错过,便是永生永世的孤独。”
“即便是锁,也有打破的办法。你又何苦把自己囚禁于此,备受折磨呢?”莫道长的恻隐之心被苏锦挑动了出来,如果能劝说她放弃执念也算是功德一件,兵法之道,贵在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是我不想,只是爱上了,便无路可退。”苏锦眼里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水气“没办法,谁让我爱他。”
莫道长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无济于事。他虽然不懂“爱”这个字,他却遇见过执着于情的女鬼,由爱而生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既然你爱他,不是应该让他过得更好吗?为什么还要害他?”买完咖啡回来的钱清站在门口插话到。
“你这也太快了吧?”莫道长没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结果说完就发现自己说这句不是明摆着告诉她,自己刚才是故意把她支出去的么?
“咖啡馆没人,不用排队。还有,你下回支开我的时候能不能换个借口?每次都这样,你不嫌烦我都觉得腻歪了。”钱清撇着嘴,十分嫌弃地把手里的咖啡递给了莫佑浦。
“我……我是老板,有员工这么跟老板说话的吗?!小心我扣你工资。”
“扣吧扣吧,你爱扣多少扣多少。”
这一块钱如今是越来越皮实了,竟然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这让莫道长大为恼火,他把咖啡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正准备好好给钱清上一堂思想教育课,却听见苏锦用她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接过话茬。
“我来就是希望你们别再管这件事。莫道长,既然您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她悠悠地说完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在经过钱清身边的时候轻声对她说了句“珍重”便轻轻柔柔地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