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老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抛出这个问题,她就猜到康如行再怎样反感也不会当场就拒绝,桑瑜琳适时地和稀泥:“哎呀,妈,生孩子的事情他们自己会打算的,你说的那些,搞的像交易一样,你让如行怎么下的了台?”
“冬冬进康家快一年了吧,什么动静都没有,我不拿到台面上说,人家会以为我们桑家只是把女儿嫁出来就不管了。”桑老太太扫视了一下众人:“你们家没有长辈了,正文也走了,我算得你们的大家长,如行,你仔细考虑一下吧!”
桑老太太不疾不徐,却很有震慑力,好在晚餐好了,吴姐在厅门口请大家去吃饭,这个话题才戛然而止。
康如行走在最后面,桑冬冬微笑着:“希望我外婆的话并没有让你太介意。”
“我不会介意,生孩子这种事情不该拿来当作交易,我希望你会懂。”他淡淡地回答。
这注定不是一顿很好的晚餐,气氛有点奇怪,康如行吃了很少就停下了筷子,翟双白悄悄嘱咐站在她身后的小晴:“把这个水晶包放到三少的跟前去,他喜欢这个。”
小晴把水晶包端到康如行的面前,康正妍看到了,笑着挑高着眉毛说:“这个小丫头可真疼人,知道如行爱吃什么,如行,怎么今天胃口不好?”
在这样的气氛中没有人能真正的好胃口,当然也有没心没肺的人,桑老太太坐在主座,就算他们吃饱了,桑老太太不说散席他们都不能离开。
疙疙瘩瘩的气氛一直到最后,八点多以后才算结束。
康如行和桑冬冬送桑老太太和桑瑜琳到大门口,到了门口桑老太太转过身对康如行说:“今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人生有很多机遇很多岔路口,你错过了就错过了,没那么多回头路给你走!”
送走她们了,康如行和桑冬冬往房子那边走,一路无话,他们本来也没什么话说。桑冬冬只有在众人面前才会有难得的笑意,很长时间以来他们单独在一起时,桑冬冬都懒得装了。
他们走着走着,走到了墨芯住的小院外,看到在篱笆外头的空地上,康如桐和翟双白在烧纸。
他们是在烧给墨芯,墨芯没有下葬,康如桐没有回来的时候,康如行和他的叔叔伯伯在家里讨论过这件事。康如行的意思是让墨芯也入土为安,就算她不能与他父亲合葬,但是旁边的墓是可以葬的,可是他们极力反对。说墨芯没有名份,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她顶多可以葬进康家的墓园,但是绝不能和康老爷子同一天下葬。
康如行吵不过他们,而且康如桐没有回来,他决定不了。
翟双白蹲不下来,站在一边看着,她告诉康如桐:“要在这些纸钱的外面画一个圈圈。”
“为什么?”
“会被别的鬼给拿走。”
康如桐无所谓地笑:“你也会迷信?”
“让你画你就画!”
康如桐还是照做了,康如行发现他非常听翟双白的话,而翟双白也似乎很听他的话,他们变得如此有默契。
桑冬冬也停下脚步,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们俩,又去看康如行:“不觉得翟双白和康如桐在一起,比和你配多了吗?”
这个话题完全没有意义,他看了几眼就继续往前面走去。
桑冬冬却不依不饶:“此刻现在什么心情?心如刀绞?康如行,我发觉你真是挺长情,翟双白已经另觅新欢了,你还在这里执迷不悟,外面的世界这么多彩,何必一个人过的苦歪歪?”
康如行笑着回敬她:“你自己精彩就行了,不必挂念我。”
“你嫉妒?”
“对于你,我可能永远不会具备那样的情绪。”他说完将她撇下,一个人进了屋。
桑冬冬气的浑身发抖,她嫉妒,强烈地嫉妒翟双白,不代表她有多爱康如行,但是她不能容忍康如行爱她。
她在门廊的靠椅中坐着等翟双白他们回来,看到翟双白的身影,她迎过去扶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说:“变天了,你看飘雪了,早点进屋吧!”
翟双白还没说什么,康如桐已经把桑冬冬的手拿下来,冷冷地对她说:“桑冬冬,你离翟双白远一点,别在我面前演,没用的!”
他丝毫不给桑冬冬面子,桑冬冬可能没想到康如桐这么不留余地,闹了个大红脸,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进了客厅。
“你要小心这个人,离她远一点,或者她要是靠近你就立刻走开!”康如桐很鄙夷桑冬冬为人,他经常很直白地在翟双白的面前说桑冬冬的坏话,其实也不算坏话,他说的是实话。
康如桐骂起来人就没完没了,他说桑冬冬就是一个假人,戴着一张人五人六的面具,其实里面的躯壳早就千疮百孔:“她们这些所谓名媛都是行尸走肉!”他躺在他的大床上仍旧喋喋不休:“我爸以前也特别乐衷于给我介绍名媛,谁谁谁家的女儿,一个礼拜要见好几个,比康如行那时候还要夸张。”
“然后呢,没有一个入你的法眼?”
“她们要么是一脸硅胶,要么是依靠她们家族而生存的可怜虫,整天装作淑女装作高贵,其实内里都有一个烂俗的心,我和她们两句话谈不下来,就是欧洲,名店,名表,再高级一点的,帮家族处理事务,动不动股票大盘大趋势,桑冬冬和她们就是一模一样的!”现在提及往事,他仍旧愤愤不平,翟双白为他的激动而发笑。
“所以你是最让康老先生伤脑筋的儿子。”
“还有一次,有个女的问我,我和康如行哪个才是嫡出,还嫡出,她以为她在拍宫心计。”
“那你怎么回答?”
“我怎么说,照实说呗,我说我妈是个疯子,怀我的时候还大把吃药,我则遗传了我妈的心脏病,心脏了支了无数个支架,就像北京的立交桥一样宏伟,立刻就把她给吓走了,回去就让她父母转达给我爸说不需要下次见面了。”他笑得跟什么似的,翟双白凝神看着他,他说起他的身世,不难过不悲伤,康如桐是个奇人,一个从来不为自己悲伤的奇人。
“康如桐。”
“干嘛?”
“你为什么又要娶我?你不是希望我和康如行在一起吗?”这个问题,翟双白想问很久了,她还想问,为什么后来他又百般阻挠康如行和她在一起,甚至她生病了都不许康如行来看她。
“因为,他根本给不了你幸福。”他从床上直起身来,眼神幽幽地落在翟双白的脸上:“知道么,康如行虽然长情,但是他温顺,他听我父亲的话,只有那次因为红药的事情他和我父亲闹翻,也就是那一次我觉得他应该能给你幸福,但是没想到,后来的他就妥协了。如果他一直不同意和桑冬冬约会,订婚,怎么会有后来的事情?”
翟双白应该帮康如行辩解,关于那件事情,她也做了不可忽略的推动作用,康老爷子真是个极度聪明的人。他虽然答应了他的二儿子把她放在康如行的身边,但是他却不是白放的,他让翟双白发挥了她的用处。
翟双白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她怕她要是帮康如行说话,康如桐一定会跳起来,他的心脏和他的脑部肿瘤像手榴弹上的引线一样飘荡在那里,虽然不拉就不会爆,但是就怕哪天失了手。
翟双白终止了这个话题,因为她看到康如桐突然不说话了,他的嘴抿得紧紧的。
“是不是不舒服了?是心脏还是头痛?”
康如桐摆了下手:“我又不是纸糊的。”他在嘴硬,不过他的脸色骗不了人。
“你的药呢?”翟双白在床头柜上找到了康如桐的药,然后递了杯水给他:“记得你怎么答应我的吧,现在你父亲也下葬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然后做手术。”
“不急。”他吞掉药片,不急不慢地说。
“还不急,康如桐,你会死掉的知不知道?”
“你少吓我一点就行了。”他在床上躺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的心脏今天被翟双白这么一吓,似乎有点不堪重负,前段日子去检查医生还告诉他,他的心脏已经完全好了,只要按时吃药和不要情绪激动,应该就没事。
医生的话总是莫凌两可,什么叫应该,那什么又是不应该呢?
“康如桐。”翟双白的声音凌厉起来,她把他从枕头上拉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给我听着,如果想让我一直呆在你身边,你最好自己活的久一点。”
他乐得嘴巴咧的好大:“翟双白,你是不是越来越离不开我了,你怕我死对不对?”
她不想听到那个死字,这几天她老是做一个梦,梦里是以前家里的那个蔷薇花墙,还有花墙外的那个小男孩。她应该没有见过康如桐小时候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他的形象非常清晰,眼睛什么样,鼻子什么样,她醒来的时候照着那个样子画了下来,然后翻出了康如桐小时候的照片,康如桐小时候的照片并不多,但是翟双白一眼就认出了就是她在梦里看过的那个人。
这种感觉是神奇的,她一瞬间就觉得不孤独了,即便康如桐再犯浑,她都能理解他。
这样的康如桐,她希望他长长久久的活着,至于她把他放在她人生里的一个什么位置,她还没有细细考虑过,她只要他活着,就行了。
康如桐嘴很硬,就是不肯明天去医院,他说:“我答应你,等到你生的那一天我们同时住进医院里,看他一眼我立刻开刀,好不好?好不好?”
他恳切的眼神,翟双白要怎么拒绝?一种无可奈何而又伤感的气息抓住了她,她的心头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