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如莫向她伸出了手:“合作愉快吧,翟小姐。”
她看着那只手,却并没有伸出手去,他的手扬在半空中,非常不解:“怎么了翟小姐?”
“咱们没有主仆缘。”她耸耸肩,坐在这里,如果再来点酒心巧克力和一杯暖暖的茶,这么打发一天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翟小姐,嫌价格低了?不要紧,你可以随便开,最重要的是你觉得自己能值多少钱。”
“我说过了,我们没有主仆缘。”翟双白站起来,留恋地看看那个蒲团,坐在这儿真的挺舒服的,不过和康如莫那样的人谈论着这样的话题实在是大煞风景,令她也失去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兴致。
她走到门口,康如莫说:“翟小姐,重新开个价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价,不论你是谁,都有自己的价格,都能买的来。”
“这点我倒是同意的。”翟双白向他点头。
“那就好。”他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翟小姐,不用矜持,尽管开价。”
“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价格,都能买的来。不过,就看被买的人愿不愿意卖给你了。”她边说边走到门口拉开玻璃花房的门,门很重,拉开它要使点力气,她瞥到康如莫渐渐沉下的脸。
“翟小姐,识时务者为俊杰,好马也得配上好鞍,你跟着康如行能有什么出息?没错,我爸是喜欢他,但是有什么用?他能撑得住这个家吗?他会干什么?谈谈恋爱养养花,我爸那是老糊涂了想把集团交给他,论资排辈我是老大,怎么轮都轮不到他的!翟小姐,聪明人要做聪明的事,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诗念得不错,但是谈生意也得摸清了我的主子是谁。”翟双白靠在门上,门外的雨斜斜的被风吹进来,扫在了翟双白的脸上,冰凉。“你若是求贤若渴可以去跟你的父亲谈。”
她用手罩着脑袋,一路小跑跑到了宅子里,见过自作聪明的人却没见过康如莫这种人,想来和她谈生意也不把事情搞搞清楚。
她带着满身的水珠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站在门廊下她摇着头发上的水,看清了她撞的那个人是谁。
是他,长着和康如行同样的脸的人,却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康如桐。
“哈哈,一大清早的,我还以为家里跑来一头迷了路的小鹿。”他顾不得抖去身上的水,抱着胳膊上下打量她:“你的紫红色毛衣真好看,把你衬托得像朵胡姬兰。”
“是吗,那个花房里的兰花?”翟双白指着不远处的花房对他说。
“那里没有胡姬兰,只有一种兰花,墨兰,我母亲的名字,所以我父亲只让人种这一种兰花。”他看了看大雨,拉了张椅子在廊下坐下:“我爸用这种方式怀念我妈,是不是很长情?”
翟双白不置可否,怪不得那些兰花被高高架起放在花房中间,那也是康老爷子心中最高的位子。
“我却觉得很讨厌,人死了就让她走了吧,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牵住她?你知道为什么那些兰花长得那么好吗?”他露出古怪的笑容:“那是非常稀罕的一种墨兰,非常难种活,它们生长的如此蓬勃的原因是,它们的土壤里的是我妈的骨灰。”他看着翟双白的脸,她很平静地站在那儿。
“有没有一点不寒而栗?”他问她。
“人死了被烧成灰,放在罐子里,放在花盆里,意义都是一样的。”她往房间里退去,她难得有一天休息,没空一大清早就应酬三个少爷。陪他们谈生意,聊人性,谈人生。
他的亲人已经逝去,躺在了花盆里,但是她的亲人还活着,还在医院的病房里喘息着。
她上楼擦干了头发,换了一件灰色大衣,脱下那件紫红色羊毛外套的时候,想起了康如桐的比喻,轻声笑了下。她不像一朵胡姬兰,倒是像一株仙人掌,不论在荒原还是沙漠都得努力生存下去。
在门口遇到康如行,他手里拿着一把伞也打算出门的样子。
“去哪里?”他问。
“我觉得我应该有点自由。”她说。
“哦,不,我没有干涉你的自由只是问问你去哪里,我可以搭个顺风车。”
“我不兼职司机。”她往楼下走,康如行跟着她一直走到门口。
“那或许我可以做你的司机?”他锲而不舍。
康如桐还躺在他的靠椅上看雨,听到他们的对话把头歪过来:“看来三弟现在的内心又变成一片空白了,急需找人填补进来,不过双白不行,她是我的。”雨突然变大了,雨水都溅到了康如桐的身上,他却一点没有躲闪的意思,任由雨水把他的头发都打湿了。
翟双白很不幸地变成了豪门少爷的争抢对象,她说:“我该不该开支香槟庆祝?”她从落地玻璃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灰色的大衣让她像一片灰色的瓦片,单薄坚硬无趣。豪门少爷太无聊,放着满地的琉璃瓦不去捡,反倒拿她来打发时间。
康如行撑开雨伞,不接康如桐的话茬,往台阶下走:“双白,送你去车库。”
老板的话还是要听的,她低下身子钻进了康如行的伞中往车库走去。
她的背影真好看,康如桐一向不喜欢太瘦的女人,但是翟双白瘦的很有型,即便穿着大衣都能看到背后的肩胛骨的形状,仿佛从那上面会长出两扇翅膀一样,带着她飞上天空。
有意思的女人,有故事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她是康如行身边的女人,无论如何也得逗一逗的。
他们走到了车库前,翟双白却停下了脚步,她不能开着这种车去见韩以湄。她不能让她的朋友看到她还在开这种曾经差点变成她的棺材的车。
“怎么了?”
“你做我的司机吧,送我去壶口医院。”
“愿意效劳。”康如行把伞给她,小跑着到车库里开出他的车,一辆低调的布加迪,不识货的人可能不认识这种车,翟双白认得,世界名车。她曾经妄想着把世界所有的豪车品牌都攒齐,而她家的车库里也曾经装满了好几辆名车,就在她离她的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她失去了那一切。
车载着他们在雨幕里前行,康如行说:“我看到你和康如莫进了花房。”
“是的。”她供认不讳。
“他找你谈什么?”
“挖墙脚。”
他倒没想到翟双白这么直接:“结果如何?”
“他找错人了,他不应该跟我谈,而是和你父亲谈。”
“就算他和我父亲谈,结果还是一样。”
“那可不一定,”她转头看他微笑,康如行发现她笑的不是真心的时候,小梨涡会消失不见:“如果价码合适我又不得罪你父亲的情况下,为谁服务我都无所谓。”
“不,你不是那样的人。”
“连我都不了解我自己,你现在跟我说我不是那样的人?”她大声笑,笑声在车内小小的空间里来回碰撞,撞出寂寥的味道。“康先生,你最大的问题是容易被你身边的假象蒙蔽住你的眼睛,要记住现在对你好的人不一定是真心的对你好,特别像我们这种拿钱替你们有钱人办事的,有奶便是娘。”
“这是我的第几课?”
“必备课,每天都要复习。”
他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你要呆多久,我等会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打车回去。”
“一点也不麻烦,我只去那里。”他用手指着医院的另一边的街口,那儿有一家很大的园艺商店:“我去买点兰花的花肥。”
“你妈妈的兰花是你在养的?”
“嗯。”他点点头“这是我的爱好中唯一一个不被我爸否定的。”
“你什么爱好被你父亲否定过?”
“比如,养兔子,小猫小狗,总之一切毛茸茸的小动物我都喜欢。”
“哦,那可真的不行。”她摇着头:“这不是一匹狼的行为。”
他深深地看她:“翟小姐,你说这句话的口气和我的爸爸一模一样。”
“所以他的眼光还不错,没有找错人。康先生,我需要你从前的团队,明天让他们都到公司里来,我要见见他们。”
“你又要开始打仗了?”
“对,我的时间不多。”
“你又和我爸爸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笑:“不管是什么,他出于爱你,我出于金钱,记住这一点,2年的时间对我和你都会非常好过。”她拉开车门下车,接受了康如行递给她的雨伞,但是还是对康如行说:“你给了我一会你就得淋雨。”
她指着大雨对他说,雨很大,站在里面几秒钟都能浑身湿透。
“不要紧。”
“那我就拿走了,反正是你自己选择的,一会淋湿了也是你的决定。”她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几步上了台阶把伞收起来却没带进去而是放在了台阶上,走进了医院里。
她的嘴像一把利箭,但是心一定不是那样。
康如行小跑着过去把伞拿起来,翟双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医院中,他仰头看着那个睡着她朋友的病房窗口,但是大雨立刻就模糊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