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湄呢?”翟双白终于回过神来,那堆废墟上的火被扑灭了,冒着黑烟,张牙舞爪地盘旋在半空中。
韩以湄呢,她接到电话正开着翟双白的法拉利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如果她开的不是翟双白的车可能一切都没有问题,但是她开了。
刹车系统被破坏,韩以湄撞上了安全岛,整辆车成折叠状将韩以湄夹在里面。
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父母已经被烧成了焦炭。
翟双白和朴元赶过去见到了韩以湄的惨状。翟双白在那块扭曲的昂贵的巨大的铁块面前瘫倒,朴元通红着眼睛把她拽到车前,嘶吼着问她:“看到了吗?这就是结果,这就是下场!我们求你,请你不要接那个案子你不听!结果呢,结果变成了怎么样?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的声音像野兽一样苍凉无助,跪倒在韩以湄的旁边,胳膊上被烧伤的伤口他忘记了疼痛。
记得那天下了大雨,他们跪在韩以湄的血泊里,没一会大雨把她的鲜血冲刷地干干净净。韩以湄被卡在了车座里出不来,用了两台气割机花了一整夜才把韩以湄从车里救了出来,她浑身多处骨折,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翟双白不敢看她的脸,被血包裹的,支离破碎的一张脸。
“大家都死了,最后连朴元都没幸免。那件事情过了大半年之后,我遇到了朴元,然后连他都死了。但是我却活着。”她凄惨地笑:“我想也许是我身在康家,在康家这个巨大的保护伞下,我完好无损的活了下来。所以,你公司的员工说我是天煞孤星,我想他们没有说错,我是天煞孤星。”
她穿好了睡袍,慢慢系上带子:“怎样?这就是我,这就是翟双白。解开了这层神秘面纱的我还可爱吗?还楚楚可怜吗?还值得你去温暖我吗?还让你对我心驰神往吗?我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朴元说的对,我已经利欲熏心,不惜出卖自己换取想要的东西。我和红药有什么区别?不,我比她更加可恶,最起码她没有害死任何人。”她站起来往窗户那儿走去,宽大的睡袍里是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
翟双白的过去,是一匹绸缎,但是被火烧,被刀割,被水淹,留下了百孔千疮。
翟双白的真实模样在他的面前剥离开来了,就是这样现实,就是这样残忍。他有没有失望?她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咎由自取,她悲伤的鲜血淋淋的往事也不是凄楚可怜的,她也不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她曾经为了名利试图交换自己。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和红药没什么区别。
翟双白走到她的床前坐了上去,然后脱掉了她的睡袍,灯光不明亮。康如行看不清她的身体,只听得到她在说:“人生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交易,我发觉你是最好的避风港,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交换的了,只有这个破败不堪的身体,你如果不介意就过来,上我的床。”
她说的那样直接,露骨,没有美感。
康如行站起来,却没有走过去,他只是走到了门口。还想不想再温暖她,还想不想再拥抱她,无论想还是不想,都不是现在。他不要交易,不要没血没肉没灵魂的此刻的翟双白。
这不是真实的她,一定还有的东西等他剥离,等翟双白心甘情愿展现给他一个真正的自己。
他拉开门,翟双白对他说:“记住,你今天踏出这个门口,就终结了我们的交易。我们只是雇佣关系,别淌我的浑水。今天早上,我去了殡仪馆,亲眼看着他们把朴元抬起来送进了火化炉,有人跟我说人刚进入火里的时候,会突然坐起来,那是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抗争。我没有看到他在炉子里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有多疼。康如行,我现在已经是个没有心的人,我的心跟着他一起被丢进了火化炉里,变成了一缕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说完那么一大通话,躺了下去,关上了那盏琉璃灯,陷入了黑暗中。
听完了她的故事,像冬夜里喝下了一杯冰冷的水,连骨头缝里都是凉丝丝的。
这样的女人,他还会再对她有兴趣吗?还是继续爱上她?他躺在自己的躺椅中,抛给自己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痛苦达到了一个顶点,要爆炸的那种疼痛,翟双白辗转反侧,从床上爬起来,她穿着白色睡袍像游魂一样在康家的花园里游荡。
她游荡到花房边,大雪仍然在下,风雪影响了花房的电路,里面的灯光忽明忽灭,增添了鬼魅的气息。
墨兰还没开花,高高地挺立在花架上。
翟双白想起了上次看到的那个女人,鬼魂真的存在吗?她宁愿相信有鬼魂的存在,她倒要请出朴元的鬼魂,好好问一问他,到底是谁杀了他。
她就站在花房的外面痴痴地看着,却再也等不到那个鬼魂的出现。也许具有这种能力的只有康如桐吧!
就在她要冻僵的时候,有一只手将她拉进伞下,伞下的人有着一张康如行的面孔,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睛。
康如桐,他将翟双白带离了花房,却带到更冷的湖边。
康家还有一个人工湖,不算太大,景观确实很美,现在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康如桐自己撑着伞,注视着站在雪里的翟双白:“现在很痛苦吗?”
她只穿了一件睡袍,冷的连血都要结成了冰。
“知道如何缓解痛苦?”
翟双白看向他,这个话题引起了她的兴趣。
“那就是用更痛苦来替换它。”他突然伸出手去将翟双白推进了湖里,她撞破那些薄冰,沉进了湖底。
这个人工湖竟然有一人高那么深,足以淹死一个惊慌失措的成人,翟双白不会游泳,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冲进她的耳朵里和嘴里,这种痛苦是无法言语的,不过康如桐真是个专家,她忘却了那些痛苦,只剩下此时肉体的被折磨。
她本来不想挣扎,就这样去了算了,但是喝下一口又一口的冰水时,她忽然醒过来,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往上伸直着双手。
快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胆怯的,发现自己还是想活的,她挣扎着,努力着,竟在水里站直了,这边的水刚刚到她的脖子,她大口地喘着气,活过来了。
康如桐仍站在岸上抱着胳膊看着她:“怎么,刚才看你痛苦地想要死掉,但是怎么没让自己死掉呢?这个湖完全能够淹死一个不想活的人,看来你并不想死,而且你所承受的痛苦也完全能够承受。”
“这就是人性,相比下来,不管是谁,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保住了自己的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考虑其他的。”他收起伞,把伞递给翟双白,让她拉着它爬上来。
她水淋淋地像是从湖底爬上来的水鬼,康如桐拉紧了自己的大衣,没有脱下来给她披上的意思:“翟双白,你如果这个状态下去,你能教康如行什么?我才能真正给你上一课。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才能珍惜自己。我不会向你伸出手,我不像康如行那么愚蠢,动不动要去温暖你保护你,我只会照顾和我一样的人。到我的怀里来,成为我身边的人,我就会保护你,不然的话你只能是路人或者敌人。”
他抖了抖伞上的水,重新撑开它,往宅子走去。
他真是好好地给她上了一课,同类的人才能在一起,才不会伤害和她不同类的人。
她踩着他在雪地里留下来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在死亡面前,她退缩了。真的如他所说,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其他的那些痛楚只是无病呻吟?
她站在门廊里,康如桐丢给她一块大浴巾:“擦干自己,别弄脏了羊毛地毯。”
客厅里换上了雪白的羊毛地毯,壁炉里燃着柴火,非常温暖。
她裹上了大浴巾,走进来往楼上走去。
“我今晚对你很感兴趣,我的房间在三楼第二个,你可以在那里等我,不过前提条件是把自己整理的美丽动人,我不喜欢惨兮兮的女人。”他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飞舞,不知名的曲子敲打着翟双白的耳鼓。
“我有什么好处?”站在楼梯上,他问。
康如桐哈哈地笑了:“我喜欢你和我谈交易,这就对了,人和人之间只有交易没有情义。你得到的将会很多,你可以顺利完成我父亲交给你的所有任务,并且躲开康如行的纠缠,你知道他如果对你还心心念念,你怎么都完不成2个星期让他对桑冬冬感兴趣的任务。”
在这个家里没有秘密,他什么都知道。
“我认为你的建议棒极了。”她裹紧了浴巾,走上了楼梯。
康如桐的房间,在他们房间的楼下。他的房间布置的很古怪,卧室天花板上有个羽毛灯,白色羽毛的中间竟然是黑色的灯泡,翟双白不知道它点亮之后是什么景象。
康如桐的房间像他的人一样,深不可测,并且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