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汶祁看着面前依然笑着,却有些尖锐冰冷的纪筱莎,知道多说无益。只希望别刺激到她,让她做出更多出格的事情来。
用了些力气把她推正,松开了把着她肩膀的手,细长的眼扫在她脸上:“不说这些了。这次你自己过来的?”
“不是,张启航和叶子恒也来了,还有一个同事。”
“叶子恒也来了?他们家在这也有业务?”
“不是,他在家闲得无聊,说正好一起过来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发展他家业务的机会。”
欧阳汶祁勾了勾嘴角,叶大少爷只怕是借发展业务之口,行守护佳人之实吧。这样也好,有他在,也能看着些纪筱莎。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上午。”
“不用去谈业务上的事么?”她还真是效率高,这么快就找到他学校来了。
“昨天下午已经跟对方见面了,张启航今天放我一天假。对了,祁,跟嘉仪合作的宣传海报四月初就会出来,到时候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合作成果了。有可能,我四月还要飞一次T市哦,说不定我们要一起去站台。”她脸上的笑容有比开心更深的得意。
她这次来,必定要见到那个女人,让她看清楚她这张脸,免得她认不清海报上的人,也要让她知难而退。
欧阳汶祁不经意的“哦”了声,她脸上的得意让他对即将出来的海报忐忑。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张海报,却在她的这种渲染下,变得有些寓意不明。他开始担心,海报出来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脸上的一派淡然,细长眼底的平静无波,让纪筱莎敛了脸上有意的笑容,漆黑的瞳直直看他:“祁,你就这么不关心海报的事么?就这么不担心海报出来后的影响?”像是要把他看穿,他的这种淡然,有时候真是可恶至极,让人直想伸手撕碎他的那张面具,狠狠的用脚底碾碎。
他惯用的勾了唇角,细长的眼淡淡看她:“路声和嘉仪合作的作品,还需要担心么?那肯定是良品中的良品,影响也不用说,肯定是很好的。”
纪筱莎的黑瞳中漫起淡淡的恨,被红唇烘托得愈加苍白的脸上,淡淡的笑容溢着嘲讽:“呵,欧阳汶祁,你还真能顾左右而言他,我真想撕了你这张面具,看看你心里究竟装的是什么?”黑瞳中骤然迸射精光,直刺向他,“你连那个女人也不顾了么?”他既然有意闪躲,那她就直命主题。她是有些恨那个女人,但她更恨面前淡然的他,真的能把人逼疯。
这样疯狂有些不顾一切的纪筱莎,他第一次直面,那次割腕,他也只是看见了她的脆弱。她一直是敢作敢当,但凡事都很有分寸,所以能妥善处理周遭的一切事情,也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很好的长以立足。没想到,把她逼到这个境地的,竟然是他欧阳汶祁。
无力的笑了笑:“筱莎,认识了三年多,你还不了解我么?我不是现在才这个样子。对于想保护的东西,我只会努力去做,说得再多也无益。对你,我也努力做了我能做的。不要跟自己过不去。站了这么久,饿了吧,先吃饭去。”他很能看清现在的状况,只能攻她心软的部分,再硬碰下去,只会三败俱伤。呵,对她,他竟是也无力的用了心机。
纪筱莎脸上的冷硬果然渐渐缓和,审时度势的敛了锋芒,笑勾起他手臂:“走吧。我也真饿了。”勾着他迈步。她不会分不清轻重,该软的时候还是要软的。
欧阳汶祁细长的眼扫过她脸上有些强装的开心,先这样吧……两人各怀心思的朝饭店走去。
另一头,欧阳遇低头走在学校通往食堂的路上。无意识的踢着面前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踢出一脚,看着它滚出一点点,又跟上,继续下一脚,如此反复。
他好像闯祸了,只想着筱莎姐太可怜,没禁得住心软,就把她带来了。可现在,看刚才她看见哥哥的样子,他后悔了,这样哥哥多为难,他明明喜欢的就是暮卿姐,现在却只能把暮卿姐撇在一边,在这应付筱莎姐。那,暮卿姐怎么办?万一,影响了哥哥跟暮卿姐的感情,他难辞其咎。
暮卿姐那么好,哥哥又那么喜欢她,如果因为筱莎姐受到伤害,哥哥肯定很难过,暮卿姐也会很难过,那……
他好像有点理解哥哥说的话了,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筱莎姐很可怜,也认为暮卿姐和哥哥很幸福,却没有去想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带来的影响,有可能使哥哥和暮卿姐都陷入困境,变得不再幸福。是他太不够成熟了。
思绪间,听到有人叫他:“遇。”停下脚步,抬头,往左看去,是暮卿姐,正从主楼的台阶上起身,抱着书微笑着向他走过来,立刻就叫了她:“暮卿姐。”有些心虚。
黎暮卿看着他脸上的不自然,笑着问他:“怎么自己回来了?你哥呢?”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分肯定,她只是需要确认。本来只是想坐在主楼台阶放空下,没想却看到了意外出现的欧阳遇,她以为,他们是该一起的,看来,那个场合,连遇都不适合待。
欧阳遇细长藏不住心事的眼飞快的在她脸上划过,落到了地面刚刚他一直在踢的小石子上,一下一下用脚尖踩着它,似乎在努力的碾压着心事,突然蹦出了句:“暮卿姐,对不起。”
黎暮卿只能笑,因为她想不出别的表情:“傻小子,没头没脑的一句对不起,我都被你弄蒙了。怎么回事?”这孩子还真是诚实得让人无奈,她只能配合他,让他把话说完。
他抬头,认真的看她:“筱莎姐你还记得么?就是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给我打电话的那个。”
能不记得么?名字已经耳熟能详了,事迹也七七八八听闻了一些:“记得,上次还因为她,你这么诚实的人都睁眼说瞎话了。呵呵,怎么了?”一脸亲切询问的表情。
果然是纪筱莎来了啊……
这段日子,她一心沉浸在怀恋妹妹的心思里,几乎快要忘记纪筱莎要来T市这件事。从最初的战备状态,到慢慢平静,直到最后想不起,她还真是忘性大,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记。怕是嫌她生活得太惬意,现实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了她一记闷棍。
遇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她,笑得有点腼腆:“暮卿姐,你别笑我了,我那也是没办法。”又正了脸色看她:“筱莎姐她来学校了,是我带她过来的,真的跟哥哥没有关系,哥哥一点都不知道。”
黎暮卿脸上是宽慰的笑容:“来了就来了呗,跟我道什么歉,你跟你哥认识她比认识我还在先吧,你带她来看看你哥也没什么错,你只是做了你早就想做的事情,对吧!”抿唇窃笑,对他神秘的挑了挑眼,仿佛这是他们俩才知道的秘密。
她那次就看出了,这个大男孩对纪筱莎心有不忍,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纪筱莎迟早是要过来,这件事怪不了他。“呵呵,就是下次记得提前给你哥打个电话,不然会让他很为难。”
“嗯,知道了。”他答得很快,然后蹙眉看着她:“暮卿姐,你就一点不着急,不怪我么?”
轻笑:“着急什么?这种事为什么要怪你?别胡思乱想了,肚子都该想饿了。走,姐请你吃饭去。”
大男孩的脸上有感激:“嗯。暮卿姐,谢谢你!”他心里好受些了。暮卿姐这么好,他不希望她不开心,想让她跟哥好好的。
黎暮卿领着他往食堂走,偏头看了眼这个大男孩脸上明显放松些的表情,无奈:这个大男孩啊,还真是单纯得可怕,如果不是她事先就知道了欧阳汶祁与纪筱莎的关系,他的这翻话,岂不是完全把他哥卖了,后果,只能用不堪设想来形容,他却毫无所觉。
吃过饭,欧阳遇回了男寝,黎暮卿在食堂门口站了会儿,觉得有点不知何去何从,木然的来回看着从身旁经过的从食堂出来的人。
抬头,看着蔚蓝得不见一丝白云的那方天空,这么好的天,是不是该在校园里到处走走呢?又循着那方蓝天找到了刺得她眯眼的大太阳,伸手,截断了刺眼的阳光,微撑开五指的间隙,缓缓打开一丝眼缝,漏过来的阳光真耀眼,这么好的阳光,应该在外头多晒晒,省的春天容易发霉。
放下手,缓缓摆正了头,清澈的眸看着远处隐有绿意随风飘动的干枯柳条,它们竟是都活了么?
春天来了,看着将死的枯木都活了,纪筱莎来了,她本沉静的心,乱了……
本以为早知道的事情,她会平常心看待的事情,面对的这天,还是让她乱了方寸。
还记得一个月前,她义正言辞的跟欧阳汶祁说“没关系”,她真的以为没关系的,她一向对这些事情坦然,可是,真的到了这天,事情就如欧阳汶祁说的:没那么简单。单单是她自己的心情,她就有些无法掌控,像脱缰的野马,自己行空。
她努力在让心回到正常的轨道,可是,它却要将她带向茫然。呵,果然是没有面对的时候,想什么都是美的,真正面对时,才知道:你想得真美!
纪筱莎,这个名字无论自己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她还是注定要影响她跟欧阳汶祁间的关系吧。无意识的迈了步……
晃神中,她依稀看到面前是学校的那面湖,站定,盯着湖面,她竟是被意识带到了湖边。湖冰已经融化了大半,只有中间还有薄薄冰层。破冰而出的那些湖水,已经被初春的风吹皱,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它怎么就在她毫不知情的时候,从她记得的去年平安夜热闹的覆雪冰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涌动的生机勃勃,她却觉得它失了颜色,许是,少了在湖面上笑闹奔跑的人吧。
去年的平安夜好幸福,她问缘份,老天就给了她最好的缘份,她不想失去的友谊,老天就给了新的开始,一切都那么圆满。明明那么近的幸福,现在她却觉得好远好久了……
找了块湖边的地面坐下,“嘶”,轻皱眉吸了口气,屁股灌风似的,凉飕飕。把书随意放在左手边,让脚悬在水面上,翘了翘唇角,曾几何时,一个日暮,她也是坐在这个湖边,悬着脚,等着欧阳汶祁,是更久的时候了吧……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手机响起,还是庾澄庆的那首《春泥》,没看就接起:“喂。”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中央的那块薄薄冰层,仿佛想从上面找出去年平安夜那些幸福的影子。
“暮卿,在哪?”是欧阳汶祁。
“在湖边。”
“能在那等我会么?我马上过去找你。”
“嗯。”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