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半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万字大爆发)
冕徊2016-12-29 02:3012,359

  黎暮卿握着手机,坐在紫钰的床边盯着屏幕呆呆的看了会。她今天给紫钰讲起了欧阳汶祁和裴若辰,自己也没有想到,对欧阳汶祁的点点滴滴,竟是记得这么清楚。

  两天前,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说——过几天给她电话,可是等了两天,不只电话,连条短信也没有,她开始有些急躁,再忙,也不至于连发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吧。如果在乎,是不管多忙都会抽空发短信的,如果不在乎,不管多空闲,也会是没有时间。要不就是有事牵绊了他。

  那她就这么自己在这胡乱猜测,惶惶然,无止境的等么?

  一直是他在为他们俩的关系努力,她主动打个电话的努力还是可以做的吧。

  还是不要了,万一人家正忙,最忌就是被打扰,最后再弄个不欢而散,岂不扫兴。她才不做这种惹人嫌的事,还是等着吧,他既然说了打,迟早会打过来的。

  她做事最大的特点就是:会假设很多重可能,尽量避免最不好的情况。

  殊不知,这种一厢情愿的猜测有时候是最不好的,面对感情时,偶尔也可以冲动些,随性而为,随心而动,不要永远处于被动。

  在这种来回摇摆的情绪中煎熬到了午饭后,黎暮卿坐在黎紫钰的床边打着盹,手机来了短信,是欧阳汶祁,一下就精神了。他总算是有时间了,短信上简单的一句话:“猫儿,我想你了。”

  这句简单的话,一扫了她所有的郁闷和不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甜蜜的微笑。暗笑自己傻,自己在这煎熬自己。有这几个字,就像是寒冷的冬日见到了温暖的阳光。

  这几个字,像是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走到奶奶家院内的前坪,拨通了欧阳汶祁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那边才接起,声音很轻,温润如水,还带着小小兴奋:“猫儿,这么有良心,给我打电话了,我还以为只要我不打,你是永远不会给我打的。”

  听到他温润如清流的声音,似能在严寒冬日抚慰人心,连心都慢慢热乎起来,才意识到,自己是想他的,连他为什么拿着手机还那么久才接电话也不愿意计较了。

  微翘的嘴角有暖人的笑意:“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良心啊!你得好好端正看我的态度。我这对你已经是最高待遇了!”

  那头,站在医院走廊上的欧阳汶祁勾起了唇角:“那我真是荣幸之至,得去烧几柱香,谢谢老天开眼。”这个小女人,总能几句话就让他郁结的心变得开朗。无怪乎他想赖着她。

  笑的得意:“浪费那钱烧香给他干嘛,还不如多给我点好处比较有用!”

  “呵呵,那回头我多贿赂贿赂你,还望娘子笑纳。”他勾起的唇角也有难掩的温柔。

  “就会给我耍嘴皮子,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油嘴滑舌!还真能装啊你!小心违心话说多了舌头打结!”

  “放心,不会的,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他说得真心实意。

  就在欧阳汶祁全心投入在与黎暮卿的对话时,病房虚掩的门打开了,纪筱莎慢慢走了出来,靠近他身后,问了句:“祁,是谁?”盯着他手中的电话,有意的加大了音量。欧阳汶祁跟电话那头那个人的对话她在门后都听见了,她肯定,对面那个人,是他喜欢的人。她是有意要让那个人知道,还有一个她。

  听到她的声音,欧阳汶祁反射性的立即回头答了句:“同学。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就来。”

  纪筱莎目的已经达到,多纠缠也没有用,很识趣的看着他微笑:“那我先进去了。”就反身缓慢步入了病房。掩上门,轻皱眉闭上了眼,她现在竟要用尽手段来留住他,连她自己都不齿。虚弱的嗤笑了下,缓缓靠近病床,看来,她必须赶快好起来。

  看着她进去,欧阳汶祁立刻对电话喊:“暮卿,在么?”温润的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焦急。

  她到是很镇定:“嗯,在呢。”他必定会给她一个说法,她倒要听听。想必,他提前回家,每天的忙碌,跟刚才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叫得倒挺亲热,“祁”,她也不曾这么叫过,可见,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轻叹了句:“我现在在医院,刚才那个人,是纪筱莎,你还记得吧?”

  心没来由的突了下,是那个他的过去:“记得,她帮过你。你们怎么跑医院去了?”

  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就是不那么直白:“她出了点事,住院了,身边也没有能照顾的人,我就过来帮忙。”自杀这种事,能不说就尽量不要说吧。以暮卿这种敏感的个性,又会胡思乱想一番,不知道会得出个什么结论,回头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钻死胡同,又得自伤。

  听到了他的犹疑,住院了,看来事情挺严重,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去,她就不要再添乱了:“都住院了,她现在好些没?没什么大问题吧?”虽说是过去的事了,她对他来说还是很重要吧,现在还能牵动他的心。

  “好多了,现在没事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回家好好养着就行了。”

  “那就行。照顾人是最累的,你也要多休息。”

  “知道了,要是无聊就给我打电话。最近天也越来越冷了,估计快下雪了,家里不比北方有暖气,别一进门就脱外套,小心感冒。”

  “哇,你在我身上安监视器了啊,还知道我一进门就爱脱外套。”虽然并没有玩笑的心情,还是故作轻松的开心。

  “呵呵,就你那点智商,以为我跟你一样啊。”他口气也一如既往的温润如水,压下了心中隐隐的不安。

  没有像以往一样跟他争论,只是嚷嚷:“好了好了,不听你啰嗦了!挂了吧,有空再打电话。”

  “嗯,那挂吧。你先。”

  “那我挂了。”从耳上拿下电话,按下了挂断键。

  两人都努力的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希望他们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不要受外力的影响,要一直好好的。

  黎暮卿忽然觉得院内的前坪空空凉凉,好冷,有点像她现在的心情。她也说不清这种无力感出自哪,那个纪筱莎,她看不见,也不了解,像个迷,只知道那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过去,以至于,今天还能影响他。

  可是,她却没法去责怪和不理解,那个在他困境中帮过他的女人,如果在她有困难时,他都不肯帮她,那自己也会看不起他吧。只是,一想到他现在跟那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女人朝夕相处,用心的照顾着她,她的心里就闷闷的呼吸困难。

  在奶奶家院内空空的前坪站了一阵,越来越冷,深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反身走上奶奶家的台阶,推开大门朝里喊了句:“奶奶,我先回家了。”得到奶奶回应后,她带上门,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出了空空的院子,远去的背影在彻骨冰凉的空气中显得沉静而萧然。

  那头的欧阳汶祁,挂完电话,在医院的楼道里站了一阵,他必须跟纪筱莎说清楚,他有女朋友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半年前就结束了,现在只能是朋友。

  推开病房门,纪筱莎半躺在病床上,磕着眸,脸上依旧苍白,他轻声开口:“筱莎,睡了么?”看见她眼皮颤了颤,但是没有动作,他知道她听见了,慢慢走到她床边坐下,看着她紧磕的眸:“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之间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

  “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帮了我,我很感激。曾经有一度,我觉得我很喜欢你,以为那就是爱情。后来,慢慢发现,我们并不适合,只是两个带着伤口的寂寞的人捆绑在一起,互相纠缠,摩擦着伤口,却没有办法融合。我对你的喜欢,也是因为,你对我的好没有别人给过。

  “喜欢你不是假的,但也只是喜欢,喜欢朋友的那种喜欢,也许比朋友还多些。你有困难,只要你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我对你的喜欢中,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带有太多的利用成分,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接受这种不纯粹的喜欢。我对你,无法产生爱情。

  “不要再伤害自己,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看看身边的人,他比我更适合你。这半年,我也了解了什么是爱情,看着她就开心,想起她就觉得幸福,是一种想一辈子不离不弃的感情。”他脸露出了幸福的表情:“刚打电话的那个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要休息了,你先回去吧。”纪筱莎闭着眼,打断了他的话,他喜欢的人,她不想知道。

  看着她明显的拒绝,他叹了口气:“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明天再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一口气让她接受没那么容易,她还在病中,慢慢给她时间吧,总有一天,她会了解。起身出了病房。

  他走后,纪筱莎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双瞳蒙上了水雾,看着透亮的窗户,眼底闪动着痛楚和淡淡恨意。

  三年,女人最美好的三年,她为他付出这么多,得到的只能是他的一句“只是喜欢”,他说,无法产生爱情。半年,他就爱上了别人,说要不离不弃。呵呵,可她已经爱他至深,那该怎么办?她知道叶子恒对她的好,他们认识的时间比欧阳汶祁更长,可是,三年的感情,她都付给了欧阳汶祁,是让她说放就能放的么?她不想放,也放不开……

  拇指抚过名片上“张启航”三个字,欧阳汶祁起身出了家门。

  路声模特经济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欧阳汶祁缓步走到办公桌前那个伏在案上,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前,微勾唇角:“张总,您好。我叫欧阳汶祁,是纪筱莎介绍我过来找您的。”思前想后,他还是来了,纪筱莎说的没错,他现在也还没有任性的资本。

  伏在简约黑色铁艺案桌上的男人挥动着手中的万宝龙,头也没抬:“好的,你先坐,请稍等。”

  欧阳汶祁找了个就近的沙发,泰然自若的坐下了,安静的等着,观察起了这个张总和他的办公室。

  这个男人三十出头,穿着前卫、简洁大方,暗宝石蓝的V领套头羊毛衫,露出干净整洁的白衬衫的袖口和衣领,行事利落,办公室的设计也是前卫、简洁,没有多余累赘的陈设。雪白的墙壁蔓延着黑色的藤萝壁花,几幅公司模特的宣传海报,他背后是一面靠墙的黑色开放式几何形书柜,陈列着各种杂志报刊。靠沙发的一边摆放着一个红色的矮几,上面放着一摞杂志。他应该是个直接、大方的人。顺手在茶几上拿了一本杂志翻看起来。

  三分钟后,男人放下手中的笔,抬起了头,双手交握靠在舒适的皮质沙发靠椅上,鹰般锐利的眼投在坐着的欧阳汶祁身上,仅仅几秒种的时间,就把对面的大男孩观察了个遍。

  条件还不错,天生的衣架子,腿长,头小,宽肩,臀部——虽然坐着,据目测应该不会太宽,perfect,漂亮带点邪气的脸挺符合嘉仪这次服装的主题:前卫的雅痞男人。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还是读书的时候,怎么会入了这行?之前,纪筱莎特别找过他,给他看过一些这个男孩拍的平面杂志,让他给他个机会,说不会让他失望。既然是筱莎推荐的人,他看了下他拍的平面,还不错,见见也无妨,用不用,回头再说。

  见对面的男人在观察他,欧阳汶祁放下杂志,勾起了唇角,起身:“张总,你好。”让他把他看得清楚些。这个张总才三十出头,事业已经做得有声有色,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不是普通人。

  张启航看出了他表现得并不明显的企图心,很满意,只是脸上的严肃没有改变:“你好,坐吧。”很好,他喜欢他的企图心,做这行,没有企图心的人,很难完全诠释服装内容,要是企图心太明显,又会喧宾夺主,他的企图心把握得恰到好处,这到是给他加了分。

  看着他悠然开了口:“筱莎跟我提过你,我就是想看看什么人值得她这么推荐。”

  “呵呵,那回头我得好好谢谢她,也谢谢张总肯给我一个机会。”

  “别急着谢,我只是遵照跟筱莎的约定见见你,没说用你。我公司那么多模特,我可以随便挑,为什么要用一个外人?我还没有破过例。”

  “张总肯见我就已经该万分感谢了,这就是给了机会,当然得谢。”顿了顿:“至于成不成功,我没想那么多,全当来学习了。这次不行,我可以总结经验,说不定下次还有机会。至于要用我的理由,我也没有,只不过,我可能比您公司的人更需要这个工作。”

  “哦?说说,为什么你比他们更需要这个工作?”似是有了点兴致。

  “我需要靠它来支撑我完成我的学业。”他如实的回答了,跟这种人打太极没有必要,实话往往更能占上风。

  观察了他一阵,张启航开了口:“你怎么就知道别人没有更需要的理由?”

  “别人的理由我看不到,也不知道,只知道对我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我的学业。马上就要开学了,说是可以等下次机会,其实,还是很在意,我没有它不行。您公司的人,以您的能力,很快就可以给他们更多的机会,但是,我没法等了。”他说得句句在理,好像这个机会不给他就不对似的。

  张启航脸上的严肃有了松动,这男孩,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老道,不卑不亢,让他也想起了那个年纪的自己。求个工作机会都说得理所当然,还不忘捧他一下,对这样自力更生的聪明男孩,他到是乐意帮他一把。谁都是从年轻走过来的,不容易,给他一个机会,也许就可以扭转他的人生。

  笑着对他开口:“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受过模特行业的培训么?”

  看来,第一关他是通过了:“受过。当然,肯定没有您公司的培训那么系统和全面。也拍过一些平面。”

  这样也好,有时候,平面拍摄中要舍弃一些太过模式化的东西,自然些反而更好。

  “后天下午,来公司试镜,不只你一个人。我可以破格推荐你,但是最后的结果,不是我决定。嘉仪的林总很重视这次夏装主题的平面拍摄,后天也可能会来现场亲自挑选这次主题拍摄的人选,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欧阳汶祁起身:“谢谢张总。”朝他走了过去,恭敬的对他伸出了右手,勾起的唇角,狡黠里有真切的诚挚:“您很忙,我就不打扰了。真的感谢您肯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努力。”

  张启航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用力,是鼓励:“祝你成功。”这个年轻人,值得他一次破例。

  “谢谢张总。那我先走了。”欧阳汶祁松开他的手,微笑着转身离开了路声。这个张总,算是帮了他吧,他完全可以不必理会他的,却给他开了绿灯,难得的机会,他要好好珍惜。机会只有一次,后天的试镜容不得半点差池。

  两天后,欧阳汶祁如约来到了路声的摄影棚。张启航的模特经纪公司很专业,他还特别为了公司的发展,在公司内设置了摄影棚,里面的设备和人员配备都是最好的。从模特经纪到出品一条龙,独到的经济头脑和雷厉风行的作风,这也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在这个行业内能做得有声有色的原因。

  这次的试镜有十二个人,要选出三个,四分之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这两天,欧阳汶祁了解了一下嘉仪和它的掌门人——林道权。嘉仪是近几年以年轻人服饰为主打的新崛起的企业,冲力很足,而它的掌门人——林道权,是个年仅四十出头的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这样的人,通常对自立更生的年轻人会稍加青睐,对于他来说又多了一分机会。

  在更衣的档口,纪筱莎来了,一席黑色长款双排扣束腰风衣,圆头半跟包腿长靴,唇上的鲜红色让她苍白的病容看起来冷艳。在摄影棚环视了一圈,看见了欧阳汶祁,朝他一笑。

  欧阳汶祁虽有点讶异她的到来,还是镇定的勾唇朝她微颔首。她跟这张总和林总必然认识,来也不奇怪,对他应该也是有所帮助。

  纪筱莎又把眼光移向了别处,看到了张启航,微笑着走了过去,朝他伸出手:“张总,你好。”

  张启航正在跟摄影师和企划组研究等会的视镜拍摄,看到纪筱莎朝他伸出了手,笑着回握住她:“筱莎,来了。”

  放下手,纪筱莎真诚的对他说了:“谢谢。”

  “谢什么?如果是为了那个男孩的事,就不必了,事情还没成,成了也是他有这个本事。”

  “如果不是您肯给他这个机会,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成不了。”

  张启航看着她还苍白的脸色,这个女人这么拼为的是什么?放着好好的叶子恒,叶大少爷不要,来受这些罪:“你这病还没全好,就多休息,今天的试镜你不用来的。”

  她笑了笑:“试镜通过的人,这次是我的合作伙伴,我提前来看看跟我合作的是什么样的人总行吧。”

  看着她苍白的美艳笑脸,张启航叹口气:“随你吧,等会林总会过来,你跟他也比较熟了,正好跟他聊聊这次的拍摄。”

  “好的。”林总能过来正好,她也好推波助澜。

  说话间,林道权已经朗笑着进了摄影棚,身后只跟了助理一人,朝着张启航和纪筱莎走了过来:“张总,纪大美人,你们好啊!”

  两人迎了过去,张启航朗笑着回应:“林总还是这么精神,我得多向您学习!”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我四十多岁的人哪有你三十多岁的人精神,是我得向你学习年轻人的冲劲,时刻提醒自己,别被你们这些长江的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纪筱莎也笑着对他伸出手:“林总最爱说笑,您这事业越做越大,别忘了多多关照我们这些无名小卒才行!”

  林道权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就别谦虚了,我们这次的夏季新品还得麻烦你这个大美女多多关照。”

  “林总这话也太见外了,这是我应该的,也是我的荣幸。”

  一阵寒暄过后,三人进入了这次新品平面拍摄的正题。

  欧阳汶祁在摄影棚的一角,一直似是无意的注意着三人的互动。这个林总,虽然四十多岁,看起来还是三十出头年轻人的样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说话也是和蔼直白,又不失年轻人的风趣。看他跟张总和筱莎的熟悉程度,只要这俩人能稍稍使力,他成功的机会就会多加几成。剩下的,他会全力以赴,自己把握。

  试镜开始了,每个人的时间很短,只能拍十几张,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要进入状态,尽力表现出自己。

  张启航拿出所有试镜的人的资料,交给了林道权。每试一个,林道权都会拿出他的资料仔细翻看一番,面上不露声色。他要找的人,不只要外表符合他们服装的主题,也需要内在符合他的要求,这样才能支撑他服装品牌的长远发展。

  欧阳汶祁是第八个试镜的,他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短袖衬衫,左边从胸前到衣摆盘着一条暗蓝色丝线绣的龙纹,随着他的动作折射着摄影棚的灯光若隐若现。棕色的休闲裤,一半衣摆塞在裤腰里,一半闲散的搭在裤外,穿着白色球鞋的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手插着口袋,微偏头,轻扬脖,勾起左边的嘴角,让金丝无框眼镜下的细长双眼流露丝丝邪魅。

  摄影师看着镜头里的人,阅人无数的他,都为他漂亮邪魅的脸与服装的完美契合赞叹。说了句:“取下眼镜。”他想看看没有眼镜遮挡的细长双眼会有怎样的风情。

  欧阳汶祁取下了眼镜,微眯了眼,修长的指捏着镜架把另一端含进了勾着嘴角的薄唇中,另一只手放在了曲着的那只手肘下,笑得邪肆。

  林道权盯着镜头前的人,看得很仔细,这个男孩邪魅却并不张扬,含蓄的邪气带着雅彦,把他们这次夏装的理念诠释得很好。低头开始看他的资料,十九岁,还是个大学生,已经拍过不少的平面杂志。这个年纪,怎么会想到要跟一帮社会上的人竞争这个工作?不是该好好读他的书么?

  站在一旁的纪筱莎见时机已经成熟,悄悄靠了过去:“林总,他怎么样?”

  林道权顿了下,看着欧阳汶祁的资料:“条件不错,只是,他还是个学生,不是该以学业为重么?”

  “他是我朋友,边打工边支付自己的学费,他很需要工作机会来支撑他完成学业。”

  “哦?是这样。”林道权不露声色的脸上,看似和蔼的眼中闪过赞赏,把欧阳汶祁的资料又仔细看了一遍。是学艺术的大学生,还在学生会工作,看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为了自己的前途如此努力,这样的人,值得给他一个机会。合上了资料,仔细看着镜头前的欧阳汶祁。

  试镜结束后,欧阳汶祁换上自己的衣服,套上外套,张启航叫住他,笑着拍拍他的肩:“小伙子,机会来了,林总想跟你谈谈。”

  欧阳汶祁没有表现出过度的兴奋,还是如往常般的镇定,只是勾着的唇角上真实的开心泄露了他的情绪:“谢谢,张总,如果不是您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也不会有机会见到林总,真的很感谢。”

  “好了,你的感谢我收到了,快去吧,别让林总等太久,他在会客室里。”

  “嗯,那我先过去了。”向会客室走去。

  打开会客室的门,林道权坐在空旷的会客室沙发上翻着杂志,欧阳汶祁轻轻合上门,走过去,叫了声:“林总,你好,我是欧阳汶祁。”

  看见他进来,林道权放下手中的杂志,向他边上的座位做了个请的动作:“来,坐吧。”

  欧阳汶祁点了点头:“谢谢。”在他右侧的位置坐了下来。

  林道权看着他:“我看了你的资料,还是学生。”

  “是,我学艺术设计的。”

  “学生该是以学业为重。这一行并不适合在读的大学生。”

  “我知道,可是我需要学费和生活费,要完成学业,我必须工作。至于不适合,我也想过,可是没有办法,这行是目前最适合我的,钱来得快,时间占用不会太长,我也有空干我在学校的工作。我自己会把握住自己。”他都如实回答了。

  “好,你说得很直白。我也直白的说,我可以给你这次工作机会,并不见得是你比别人表现更出色,而是你的品质符合我的要求,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的精神打动了我。自力更生,自强不息。希望你能一直把这种精神坚持下去,这也是我对我们公司服饰模特的基本要求,有利于公司的长久发展。”笑了笑,对他伸出了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欧阳汶祁微笑着伸出了手,握住了林道权的:“合作愉快。林总,真的很感谢,我会努力,不让您失望。”

  在模特行业混了三年,当过车模,上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展台,拍过一些杂志,这么正式的跟一个服装企业合作是头一回。他遇到了好人,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贵人”,这个机会也是纪筱莎给他创造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努力了,可还是逃不过“利用”两个字,呵,这就是现实的残酷,没有几个人是可以干净的实现成功的,他也只能活在这种残酷和纠结之中。

  路声所在的写字楼楼下,银色奥迪A4驾驶座上,纪筱莎一直偏头注视着写字楼的自动旋转大门,漆黑的瞳波澜不兴,左手纤细的两指随意的夹了根sobranie的mint,含在鲜红的嘴里,轻轻吸了口,抽出,过滤嘴上已有淡淡的鲜红,飘渺的烟,丝丝缕缕,从她艳红的饱满红唇里滑出,飘散成纠缠缭绕的烟雾,飘出车窗外。

  看见从自动旋转门里出来的那个修长邪美的男人,黑瞳骤然闪亮,笑着挥手叫他:“祁,这里。”熄灭手上只燃烧了一小截的mint,迅速打开车门跨到车外,面对他出来的方向。

  欧阳汶祁向她缓缓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还没走?今天谢谢。”

  她笑得真心诚意:“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们之间用不着谢谢。这也是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恭喜。”

  细长的眼凝在她还有些苍白的笑脸上,看着这样的她,心里是难受的。他终是要欠她了,她的付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他没法再回应她了。在不认识暮卿以前,他可以无所顾忌的为她做一切事情,可是现在,他不能再这样了,他的心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要对她做到全然的无情,也很难,所以,他考上大学那刻,想有一个新的开始,换种生活方式,一开始只好选择避而不见,想着,时间久了,她慢慢也就忘了。

  见他一直站着没动,纪筱莎催促:“还站着干什么?先上车。”

  踟蹰了下,没有拒绝,还有事要问她。绕到副驾驶的门,打开坐了上去。

  纪筱莎也钻进车里,发动了车辆,偏头笑看了他一眼:“一起吃个饭吧,好久没好好坐一起聊聊了。”

  “嗯。”他应了,他们之间是应该好好谈谈。避了这么久,终是见面了,还是以这么决然的方式,既然避不过,也没有必要再事事都避。两人明明就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是吃个饭的提议,他也没有必要扭捏的拒绝。

  车子驶出了路声楼下,向他们都熟悉的路上驶去。

  车内音乐响起,是范玮琪的《可不可以不勇敢》,这个清越的女声悠悠唱着:“几年贴心的日子换分手两个字,你却严格只准自己哭一下子,看着你努力想微笑的样子,我的心像大雨将至那么潮湿,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伤太重心太酸无力承担,就算现在女人很流行释然,好像什么困境都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可不可以不勇敢,当爱太累梦太乱没有答案,难道不能坦白地放声哭喊,要从心底拿走一个人,很痛很难……”像是一种无能为力,又想挣扎的倾诉。

  歌声轻轻敲打在车窗上,又被温柔的反弹回,环绕在安静的车厢内,凝聚起一种凄凄楚楚,无助又无奈的伤感。纪筱莎凄然一笑,呵,多像她现在的心情和处境,想哭喊,却又无能为力。

  车厢内环绕着的安静的凄楚,让欧阳汶祁也略感心酸。他跟纪筱莎相处的三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对她没有爱情,感情是有的,他又不是草木,怎么可能做到全然无情。虽然那三年,他也痛苦压抑,但是她对他的好,他能感受到。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但是也希望她能幸福。

  看着她握着方向盘的左手腕上那道伤疤,轻轻开了口:“伤口还疼么?”

  “不疼了,现在老痒,快好了。”

  “别再做傻事了,这种傻事不适合你。要不是叶子恒,你这条命就真可能没了。”

  她笑:“没了更好,让你记我一辈子。”

  “能记住又怎么样?命都没了,再也体会不到美好的东西。要留着这条命,去体会还没有体会过的幸福,这才是最重要的。别人能不能记住你,那都是过眼云烟,就是记你一辈子,你也不能活过来跟他一起生活。重要的是自己要幸福。为了别人折磨自己,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就行了。”苍白的脸上,看着前方的漆黑双瞳坚定而执着。

  车厢内又回复了安静,只有回旋的音乐在绕耳倾诉苦衷。看来,她暂时是不会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她纪筱莎看过了世间这么多人情淡薄,也有看不透的感情,执拗得让人心疼。

  想起要问她的事情:“你跟路声的张总和嘉仪的林总很熟?”

  “嗯。你不在的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已经跟路声签合同了,是公司的专属模特。这次嘉仪的夏装平面拍摄,我跟你得合作。”她看了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初接收到这个信息时愣了下,虽然能看出她跟张启航和林道权关系不菲,但没想到她已是路声的专业模特,他们还得在嘉仪的平面拍摄中合作。

  半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本来不想跟她再有太多牵连,现在却是又要一起出现在嘉仪夏季服装发布的海报中,还真是躲也躲不过。

  习惯性的勾了勾嘴角:“看来,一切都在你计划中啊。”有些恼,恼她的算计,也恼自己的无用。

  “说得跟我算计了你似的,我没那么多心思,就是希望你可以顺利完成学业。如果你没这个本事,我想算计你也算计不到。”她承认,她是动了心思,一来想帮他,二来想跟他有更多的牵连,让他逃也逃不掉。海报出来,铺天盖地,他们的关系藏也藏不住,她就不信,他那仅仅半年的感情能有多坚固。

  “那我真得谢谢你替我考虑这么周到。”他勾着的嘴角有些冰冷,她还真是考虑周全,话说得也漂亮,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不只是这样吧。暮卿,那个连生气都极端讲理的女人,知道后,会是怎样?

  听出了他话里的讥诮,纪筱莎也有些恼:“你就非得这样么?把我的好意都当成算计!三年的感情在你心里就跟屁一样,什么都不是?我还没有无能到要为了感情算计你!”平复了下心情,“祁,不要拒绝我的好意,也不要把我想成那样,我会很受伤,你知道我喜欢你,为了那三年,也对我仁慈点吧。”

  一向狡黠的笑也变得无力,他还能怎么样呢?拒绝不了,连生气的资格都不能有,他也是人,也有很多种情绪,却要把这些情绪都生生压下,这些情绪在他身体里发酵、膨胀,似要裂开,这种无尽的煎熬,在离开暮卿后,就跟下地狱无二。

  无力的勾着嘴角,闷闷的似是自语:“什么叫仁慈……”

  车里又只余音乐凄楚的缭绕,似乎比之前更无助了几分。

  纪筱莎把车开到了他们都熟悉的闹市区的那条巷子外,停好车,两人下车,欧阳汶祁看着那条闹市区内人潮涌动的小巷子,没有迈步。纪筱莎走到他身边,自然的伸手去搀他的胳膊,指着那条已是人潮涌动,灯火辉煌的巷子:“祁,还记得这吧,好久没来了。”随着噏动的红唇,白气在冰凉的空气中慢慢舞动上升、化开,似兴奋,似叹息……

  欧阳汶祁细长的眼从巷子内收回,扫过已经挂在他胳膊上的瘦弱手臂和苍白见骨的手指,终是没有拂开。又看着她指的那条巷子:“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三年,他们经常一起在这条巷子里的一家炒菜馆吃饭,她说,那家的黄豆炖猪脚很好吃,虽然他没什么兴趣,但每次还是陪她来了。

  两人走进了以前一起常去的那家店,掀开门帘的刹那,店里沸腾的“嗡嗡”声破门而出,跑进了门口的巷子里,纪筱莎高兴的喊:“老板,两位。先给我来一份黄豆炖猪脚。”

  老板抬头一看,满脸笑容冲他们喊:“哟!是你们啊!好久不见了,男朋友回来啦!赶紧进来坐吧!”

  两人都没有出声,纪筱莎只是笑着,欧阳汶祁无奈,总不能跟老板较这个真吧。没想到这么久了老板还记得他们。

  纪筱莎往以前常坐的进门右斜角的那张小方桌看去,还好,没人坐,拉着欧阳汶祁走过去。

  坐下,满屋的热闹,纪筱莎骨瘦如柴的手轻抚那张桃木色的小方桌,桌面冰凉,嘴角是凄楚:“你刚走那阵,我自己来了两次,总觉得一个人坐这张小桌子太空了,寂寞得可怕,就再也没来过。”

  细长的眼扫过那张有些划痕显得陈旧的桃木色小方桌,跟半年前相差无几,却已觉得有些陌生。

  没一会儿,老板就端来了黄豆炖猪脚,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白瓷蓝花敞口大瓷盆。欧阳汶祁看着老板问了句:“有鱼么?”

  “有!要吃什么的?红烧、清蒸、水煮活鱼,要哪个?”

  “有火锅的么?”

  “这……没有。”

  “那来水煮活鱼吧,多放辣椒。”脸上有淡淡幸福的神情。

  “好嘞!”

  纪筱莎盯着他脸上的幸福神情看了半响,他什么时候爱吃水煮活鱼了?没有多问,叫住了已转身的老板:“老板!再给我来瓶二锅头!”

  “好嘞!”

  欧阳汶祁对她皱眉:“你这伤口刚愈合,不要命了么?”

  “没事,偶尔破例次,我有分寸。”她只是心情烦闷,想喝,算是借酒浇愁吧。

  盖满辣椒的水煮活鱼和一斤瓶装的二锅头都上了桌,两人开始动作,欧阳汶祁抽出了消毒包装袋中的筷子,纪筱莎把两个印着蓝花的白瓷小酒杯摆在一起,徐徐注满酒,黑瞳看着酒杯渐满,直至快要溢出,酒瓶不轻不重“咚”的一声,落在桌上,刚好引起对面人的注意,端起两只酒杯,右手的那只送向对面的他,苍白的笑着:“来,为我们半年后的再次重逢,干杯!”

  他接过杯子跟她的碰了碰,缓缓移至唇边,就见她仰头一口干下。

  “你疯了,慢点喝。先吃菜。”

  纪筱莎看着他,笑,漆黑的瞳幽深,举着酒杯的手翻过来,倒了倒:“我都干了,你干不干吧。”

  无奈,酒杯靠着唇,烧喉的辛辣贪婪的就着他微启的薄唇钻入,痛快的灼烧而下,细长的眼微闭,轻拧了下眉,淡然饮下。

  睁眼,淡淡的看着酒杯,修长手指捏着洁白的瓷杯,在离桌面两毫米的地方轻轻松手,“嗙”的一声细响,瓷杯平稳的落到木质桌子上,纹丝不动,他勾唇,有淡淡狡黠。扶起筷子,缓缓伸向了那条盖满辣椒的鱼的尾巴:有那么好吃么?

  鱼尾刚入口,她又拿起酒瓶往自己的酒杯倒满酒,豪气一笑,对他举起:“这一杯,祝贺你今天试镜成功!”

  从嘴里抽出鱼尾放下,细长的眼扫过她苍白的笑脸和隐有水光的黑瞳,拿起酒瓶对酒杯倾斜而下,看酒缓缓注满酒杯,举起,无奈的勾唇:“谢谢。”

  她主动碰了下他的杯,白瓷碰撞的脆响过后,他干脆的扬脖,这次,眉也没蹙一下。

  看着他的干脆,她微笑仰头,能看见脖颈的血管,喉间上下滚动,一杯辛辣就下了喉,一路的灼烧沿着她的喉,烫过她的食道,烧到她的胃里,堪堪擦过了她心脏疼痛的地方,还是没能盖过那里的疼。

  看着空空的釉面白瓷酒杯,在昏黄的灯光下晃了晃,橘色的柔光在杯口滚动,自言自语:“这酒还真是好东西,下肚后什么愁都没了。”笑了笑,放下,喝起猪脚汤。

继续阅读:第57章 纪筱莎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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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紫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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