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几口面前的黄豆猪脚汤,纪筱莎皱眉,这味道明明就还跟以前一样,怎么觉得没有那时候好喝了?觉得头有点晕晕的,估计是酒喝太急,上头了。抬头,双颊已经酡红,看了看对面的欧阳汶祁,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就是冷冰冰的,悠悠开了口:“你要是还能跟以前一样对着我笑,该多好。”
欧阳汶祁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他们都回不去了,那带着伤口绑在一起,互相慰藉的三年,再也不会有了,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只会更寂寞,而那些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只会渐渐的化脓,溃烂,最终腐蚀入骨,将他们逼到穷途末路。
纪筱莎望着对面只是淡然看着她的男人,自嘲一笑,他现在连个敷衍的笑都不愿给她。她认识他时,他刚上高中,还有些青涩,却是比同龄人成熟,后来知道了他的不易,他要她帮他,他需要钱完成他的学业,不然就要辍学。她心疼他的境遇,帮了他。
他有出色的外表,她引他进了模特这个圈,他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读书、学画,业余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从不叫苦喊累,所有的都默默承受。
她经常跟他一起来吃这家店的东西,他看她时经常是笑着的,虽然,那种淡然的笑好像只是他的一种本能,但也让她觉得他的眼里只有她。她喜欢上了他,爱上了他,可是,他的心意她没有问过,也害怕问,只知道要加倍的对他好……
笑着拿起下去了小半瓶的二锅头,他皱眉要夺她手中的酒瓶,她拨开他的手,又给自己的酒杯倒满,独自饮下一杯。
她现在没醉,但是想把自己灌醉。醉了,就不用再想他已经跟别人成双成对,就不用再面对他看她时的冰冷,就不用再强自的开心。
欧阳汶祁无奈的看着对面明显是想灌醉自己的人,也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情了,看着桌上的水煮活鱼,这鱼吃起来还真没什么味道,难道是因为不是火锅鱼?还是因为,那个女人不在?
既然,纪筱莎想买个醉,那就随她吧。应该是心中积蓄了太多的情绪和苦楚,想找个发泄的途径,那他陪着就好。
天色渐晚,饭店的客人也越来越少,看着对面的女人一杯一杯的给自己倒,一瓶二锅头已经见底,爱吃的黄豆炖猪脚也没有吃多少,脸上的笑渐渐比哭还难看,黑瞳中的水雾越积越多,终是随着她的一声:“祁……”滚落而下。
看着手中倒满的那杯酒随着她的摇晃,一点一点的倾洒,泪水滚过她苍然的笑脸:“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以前的那个纪筱莎呢?那个潇洒的纪筱莎,那个看透一切人情冷暖的纪筱莎,哪去了?”倾着头,用唇去就她手上的酒杯,缓缓喝下。
一声叹息,来自欧阳汶祁,倾身,轻松夺过她手上的酒杯:“筱莎,够了,别再喝了,才刚好一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我送你回家吧。”
迷蒙的眼,滑过桌面,沿着他手上的酒杯,跃上他清冷的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了,无力的笑:“我没事。我知道,你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之间的三年,还抵不过你跟她的半年么?她很好么?有我对你好么?”说到最后,竟是无助的哭泣。
欧阳汶祁看着眼神涣散的她,轻叹:“筱莎,爱一个人跟时间长短无关,跟她好不好无关。也许她比不过很多人,也没有你对我好,可是,爱是没有比较的,我不会在乎她给了我多少,只希望能给她更多,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呵呵,祁,这种心情我比你更了解,你“甘愿为她付出一切”,而我,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她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口中念念有词,欧阳汶祁起身付了账,搀起她出了饭店,她全部的重量倚靠在他身上,两人靠近,才听到,她说的是断断续续的:“祁……你喜欢上了别人……可是我爱你……是爱,不只是喜欢……”心中不免怅然,筱莎,你这样的执念,只会伤了自己。
纪筱莎虽然已经喝高,并没有醉的不省人事,所有发生的事情,她都清楚的知晓,只是,她现在只想依靠着他,就借酒装疯吧,只要能多留住他一下,她什么都可以做。
两人都喝了酒,车只能停在巷外。扶着她拦了计程车,上车就清楚的报给了司机地址。
1402号门前,欧阳汶祁让纪筱莎趴伏在他身上,从她包里摸出钥匙,打开门,满室的黑暗清冷,伸手在右边墙上一摸,“啪”的一声,满室骤亮。
她住的地方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摆设,没有变,进门的右边靠墙是一套银色布艺沙发,青花大理石地面上铺着一片深灰色长毛地毯,地毯上摆着一张黑色烤漆茶几,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47寸的飞利浦彩电,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着他走时的样子,熟悉的一切,他却觉得陌生了,甚至不想多停留一分钟。
关上门,把她扶到电视墙后卧室内的大床上,脱了上衣和鞋袜,正要伸手越过她去拉被子,纪筱莎却突然像是清醒了,一把拉住他的手,霍然掀眸,漆黑的瞳灼灼闪亮,用力把他往床上一带。
毫无防备的,他跌伏在她身上,一惊,正支起肘要起身,她不知哪来的蛮力,一个翻身压在了他身上,死命抱住了他,似是呓语:“祁,不要走,不要走……半年……我自己住在这个家里,好寂寞。”
欧阳汶祁眼光暗了暗,他不可能再留在这陪她了,只能轻拍着她的背:“我迟早是要离开的,会有别的人到这里来陪着你,不要再执着了。”
抱得他更紧,像是怕他消失,黑瞳水雾重重的看着他,不复之前的醉意,是丝丝清明:“不会有别人,我也不想要别人。这张床,我只想留给你,我身边的位置,只留给你。”抓着他修长的大手抚上他身下的丝质缎面白色床单:“这张大床,是你陪我一起去换的,这套床单被罩是你最喜欢的,第一个睡在上面的男人,就是你,只有你,也只能是你。”
听了她的话,欧阳汶祁一向的淡然似乎也有了裂缝,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抚在床单上的修长大手微微使了力,让手掌下已不算平整的白色床单有了更多褶皱,蜿蜒直至他身下,就如他此刻的心情般,起伏不平,乱上加乱。
他曾以为无所谓的那些事情,在遇到温暖、清澈的黎暮卿后,都变成了肮脏,时刻提醒着他,他的过去有多卑鄙,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他反复压抑这种情绪,如今,她一句话,就让他极力压制的罪恶感翻江倒海涌起。
见他没有动静,她更是大胆的抚上了他的小腹,要去解他的腰带,她想要他,想了半年。他身上的每一寸她都了解,他在床上急促的呼吸,滴在她胸前淋漓的汗水,身陷情欲仍然镇定的细长双眸,在每个孤独的夜晚时时刻刻煎熬着她。这半年,她只能抱着这种念想过每一天,现在,他就在眼前,她想跟他肌肤贴着肌肤,再次体验那种美好。
欧阳汶祁在她大胆的动作下骤然回神,抓住她在他腹间忙碌的双手,细长的眼闪过一丝懊恼,认真看她:“筱莎,不可以,再也不可以了。”
他的第一次是她引领的,生涩的他在纯熟的她引导下第一次体会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美好。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有了毫无顾忌的肌肤相亲,他知道她想要,于他,无所谓,他也就给了。
现在,他心里有了黎暮卿,那个温暖、清澈的女人,跟纪筱莎同样的年纪,同样的成熟,却是完全不同的个性,也是给了他黑暗世界光亮的人,他不可能再跟纪筱莎发生这种关系,他做不了,也不会做。
他现在只想抱暮卿一个人,只想跟她有这种肌肤相亲的关系,甚至觉得他以前的种种都是荒唐,怕她嫌弃那样的他。
纪筱莎看着面前拒绝她的男人,这是他第一次拒绝她,她以为即便是不爱,他们还是可以保持这种关系的,因为,这于他来说无所谓,没有失去什么,甚至,两人都能得到身体上的愉悦。第一次都给了她,现在,他却在拒绝她,是为了那个女人吧!有些发疯似的去扯他的裤子:“祁!为什么?为什么?!”
欧阳汶祁抓住她手腕的手不敢太使力,她腕上的伤还没有好全。只好抓住她的双肩,一个使力,翻身把她按在了床上,让她看清他细长双眼里的冷然:“筱莎,以前我心里没有人,你对我好,我知道,我能给你的都给你。现在不行了,我心里有了别人,跟你做不了这种事。筱莎,好好珍惜自己,留给爱你的人。”
卧室里,纪筱莎微乱的喘息和欧阳汶祁平稳的呼吸声形成鲜明的对比。纪筱莎渐渐平静,漆黑的瞳颓然的看着他:“你跟她,做过了?”几乎已经肯定。
欧阳汶祁勾着的嘴角上有自嘲:“没有,她不同意我是不会跟她做的。可笑的是,我还有些害怕跟她发生这种关系。”顿了下,看着她:“今天都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回家了。你赶紧养好身体,嘉仪的平面拍摄才有精神。”说完,从她肩上把手松开,起身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熟捻的走到客厅里大门右手边的厨房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她床头:“喝点热水会好受些,酒以后少喝吧。我先走了。”
卧室里是他离去的沉稳脚步声,纪筱莎在背后叫他:“祁,你知道吗?我不甘,我用三年爱了你,你却用半年爱上了别人。”有些无力,有些愤恨。
欧阳汶祁没有回头,只是顿了下脚步,就继续往外走去,把不甘和一室的清冷留给了纪筱莎。
既然什么也给不了她,那多余的话也不要再说了,只是徒增伤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