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哲明的车子很早就在下面等着。
他老远就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打开车门下去,绅士的替她打开了另一道车门。
弋伊裹着厚实的呢子大衣,脸上还化着本来应宣传需要的妆,风一吹,她便感觉脸上涂抹的东西似乎都快结块了。
一进车里,一股暖气便席卷而来,她赶紧蜷缩成一团,身体都软和了不少。
“现在已经是深冬,有点冷是正常的。”夏哲明倒也知道她一直都这么怕冷,好笑的替她系好了安全带,发动了车子。
“去哪儿?”她鼻子一抽一抽的,知道自己可能是感冒了,这几天,晚上她都睡得有些不踏实。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再去医院,嗯?”他询问着她的意见。
医院……一提到医院,弋伊的神情就黯淡了很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腿没事了?”
“开车是不成问题的。”夏哲明很有自信的朝着她温暖的笑。
弋伊点了点头,当作回应。头一偏,面无表情的盯着外面看,直到夏哲明再一次的唤她。
“后天有个重要的日子,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她反应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眉头轻轻的一挑,“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有心情出席任何的活动,我……”她想说弋栋年的事情,可话还没说出口就有些酸酸的感觉,两眼微微的一闭,硬是咽了下去。
夏哲明是知道弋栋年的情况,车子一偏,绕了一个弯儿,语气软了不少:“我知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吧。只是,阿伊……我想你坚强一点,伯父他会没事的。”
没事吗?脑瘤……多么可怕的两个字。她不知道为什么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的剧情,怎么就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了。
这么多年,她都一直赌气的在外奔波,竟忽略了她爸爸的身体……
他一直都有偏头痛的症状,一直都有。程秀华如此亲密的人都没有察觉,她又能怎么办?
“阿伊。”车子停下,夏哲明临时选了一家比较近的餐厅,喊了她一声,带着她下车。
她跟在他的身后,下意识的想让自己开心点,便问,“你说后天有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
她不过是随便问问,可夏哲明的回话却让她有些后悔了。
“邱召和许桐的婚礼。”
她的脚步停下。
曾几何时,她会在邱召和许桐这两个名字出现时,不可自制的想起宋景堂呢?弋伊有些不太明白了,只是又艰难的迈动了步子,回答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哦?那太不好意思了,要是换作是以前,我肯定会去的。”
话说完她又暗自咬舌头,这句话听到夏哲明的耳里都会觉得好笑吧?邱召她毕竟认识不久,而许桐……说实话,她曾经恨过这个女人。跟她认识,也不过是因为顾诺。
夏哲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兴许是知道她有些不太喜欢。两个人相对安静的用完了餐,便直接去了医院。
前段时间,弋栋年便一直一个人偷偷地在吃药,可能是药里面有什么不安全的成分,吃了反而是刺激了,让他觉得还算稳定的情况一下子便不由控制。
这些也是弋伊自己去问医生知道的。弋栋年这个人,脾气有些倔强,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弋伊这些的。
一进去,程秀华便弓着腰坐在床边,一只手还在不停地的抹着眼泪。
弋伊一见火气就大了,她当然知道她妈妈比一般人更容易脆弱,可现在的情况毕竟是不一样的。爸爸是病人,她怎么也不知道克制?
于是一进去,她便一把拉扯起程秀华,脸色很不好看,让身后的夏哲明也看出了端倪,连忙上前缓解她的情绪。
她小心的看了一眼睡着了的弋栋年,但也知道他其实只是浅睡,便压低了声音:“妈,你能不能被这样了?”
程秀华全然不知女儿的生气,还是唯唯诺诺的朝着弋栋年望了一眼,一只手仍旧抹着眼泪,“弋伊,这个家以后可怎么办啊。你爸爸可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啊。”
弋伊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宋景堂的母亲劳拉的样子,脑子轰然一响。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劳拉和她的母亲,竟是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劳拉是依靠着宋景年而活,而她的母亲,也一样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依靠着她爸爸而活。
手麻木的松下,愣愣的盯着程秀华看,“妈,爸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脑瘤而已,只要做了手术了,就没事了。”
“可是……”
“够了!”她没了耐心,绕过程秀华去弋栋年的病床便,仔细的整理了一下滑落一小块的被子。
夏哲明知道她的心情,看出程秀华有些惊愕,忙过去安慰,“伯母,你放心,伯父一定没事的,你放宽心就好。”
抽泣着的程秀华这才注意到这边的夏哲明,望了他一眼,迟疑的道,“你是?”
“伯母你好,我是阿伊的男朋友。”夏哲明露出他招牌的微笑,很温暖的笑容,带着一股魅惑人心。
可背对着他的弋伊身体不可自制的一抖,镇定又继续她的事情。
“男朋友?你是弋伊的男朋友?”程秀华倒是把视线转移到了夏哲明的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弋伊,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女儿的男朋友,不是那个叫宋景堂的男人吗?怎么现在……
“妈,爸爸应该快要醒了,你出去买点吃的来吧。”她连忙直起腰。
程秀华连着“哦哦”了两声,迟疑的又打量了夏哲明一眼,往病房外走去。
弋伊才松了一口气,程秀华突地又转过身,朝着夏哲明问道,“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哲明转身,回答的速度根本容不下弋伊制止,“夏哲明。”
******
宋景堂这几天过得可谓是生不如死。
可偏偏心里越紧张的人,表现出来的便越淡定。他想了很久,也意识到了他跟那个小女人之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想要跟她说说话,沟通沟通,可那边的电话,再也无法接通。
阿南告诉过他她换了新的电话卡,莫名的火大。知道她搬了家,竟然连地址都瞒着他。
他宋景堂是谁,若是执意要知道她的住处,还怕查不出来?可这次他却心虚了,晚上经常睡到深夜被惊醒,胸口的心脏,砰砰砰的直跳。他知道,她在等他的一个答案,若是他跟顾诺的事情没有解决,她根本就不可能再原谅他。
顾诺,是顾诺呵。
宋景堂一阵头疼。
邱召这几天倒是快要忙坏了,为了婚礼不亦乐乎。宋景堂偶尔冷着脸去看一次,但很快就离开。
但这天,邱召却神秘兮兮的将他拉住,眼神往许桐那边瞅着,躲躲闪闪的。
“干什么?”宋景堂心里有些不太耐烦,回答的语气也不怎么好。
“我有事情给你说。”邱召一看到许桐进了洗手间,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边叹气一边可怜自己,“哎,你说结婚有什么好的啊?景堂,你可不知道,我现在过得像个妻奴似的,生怕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位姑奶奶不高兴,我……”
“你拉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说这些?”宋景堂没有心情听邱召诉苦。
邱召可怜的瘪了瘪嘴,终于切入了正题,“景堂啊,你知不知道,夏家竟然放过了孙文文。”
闻言,宋景堂漫不经心的表情也变得慎重起来,皱着眉头,看向他。
邱召摆着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连着摇了好几次头,“景堂,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夏家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的心慈手软了,这根本就不像是夏家的风格啊。”
宋景堂的嘴唇快要抿成一条线,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对付宋景年的施压,对夏家这件事情是真的忘记了。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他问。
邱召摆着一张苦瓜脸,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我现在不就是还担心重获自由的孙文文,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嘛?你知道的,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要是在婚礼的当天,她又来搞出什么事情,我可就非死不可了。”
邱召这也是没办法了。孙文文是什么个性他是摸得一清二楚,简直是翻了天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许桐若是再看见他们之间有什么,这个婚,不就直接吹了?
宋景堂也听不进去邱召到底在说什么,满脑子都在盘旋着这句话,心一紧,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招呼也没打一声,很着急的走了出去,急的邱召在后面连着叫了他好几声。他头也没回,发动了车子,往另一个方向开去,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有些颤抖。
车子是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的,他冷峻着脸进去,从未有过的情绪弥漫在心头。
伊儿,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
可是……他还是在门口看到了夏哲明的身影。
而弋伊,则站在夏哲明的身旁,浅笑着交谈。她脸上的表情,跟他以前见到的他们在一起的模样,简直是一模一样。
心莫名的,一下子就空了。
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口说话的,只是她回答的一句话,让他的心,瞬间疼得无法自拔。
她说,“宋景堂,我们之间,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没有你我照样活。”
她看着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冷漠,从未有过的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