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皇上命人日夜照顾婉兮,身子倒也调养很好,没过多久身上的伤便好的差不多。婉兮身子好转后,沈文更是疼惜万分,生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白驹过隙一瞬之间,秋叶飘零散落,转眼寒冬已到。
初冬时节,草木萧然,寒风在皇城里来来回回,空气干燥,气候虽冷,却又尚未下雪。
沈文为了慰问后宫,特意交代了皇后,叫她备了许多冬衣,又是每人涨了月俸,后宫的嫔妃们自是欢喜。皇后也趁这个机会,叫来了许多嫔妃于慈元宫一聚。
婉兮收到皇后的邀请之时,本不想给她这个面子,可在芙蕖居中也闲来无事,过去看看倒也无妨。
由于天冷,婉兮便乘轿而去,轿中安置着炉火,狭小的空间却甚是温暖。时值正午,婉兮拨帘小望,正好瞧见大臣们退朝,纷纷往宫外而去。婉兮打量了人群,注意到几张颇为熟悉的面孔,那几个人,自己曾经在苏府时倒是见过,想来苏子右在朝中也定结集了势力……
婉兮暗自想着,轻笑着缓缓放下帘子,微吸一口气倚靠在轿壁上,看着通红的炉火略有所思。
慈元宫中很是热闹,不少的嫔妃都受邀前来,皇后在正厅中烧了不少炉火,然后亲自给其他人送上新的冬衣。婉兮进去的时候,正好瞧见皇后取过紫色的冬衣朝邱紫而去。
“瞧这紫色,与邱顺容很是相搭。”皇后眉目和蔼,笑容分外亲切。
“与妹妹名字也是相符。”婉兮淡淡的说着,徐徐走至皇后与邱紫面前,见着皇后也不欲行礼。
皇后却无碍的笑着道:“对呢,妹妹说我本宫倒是没想起。妹妹老远从芙蕖居而来,先坐坐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邱紫看见婉兮亦是没有要行礼的样子,面色冷冷,故意不去看她。
“多谢姐姐关心了。”婉兮淡笑,径直朝空位而去。
婉兮坐下,只见皇后将邱紫带到了另一侧,又多送了一件冬衣,然后还寒暄了几句,看邱紫的模样,倒是被皇后的关心给感动了不少。
“那不是你的小姐妹吗?”一个嘲讽的声音不适宜的在耳边响起。
婉兮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宸妃,今日她还身披着金缕斗篷,看来也是刚至。
“这与你有干系?”婉兮不怒反笑,心中却略有所思,宸妃这个人从来对外张扬跋扈,今日肯为了一件冬衣前来,也好生奇怪。
宸妃解下斗篷交给身后的宫女,然后缓缓坐到了婉兮旁边的椅子上,不急不慢的笑道:“姐姐如此受宠,可惜了妹妹却独守空闺啊。”她故意提高声音,尖细的声音恐怕整个正厅里的人都听得见。
果不其然,瞬间正厅中的气氛冷了下来,众人声音渐小,空气中最后只剩下宸妃与婉兮一触即发的硝烟。
而一旁本与皇后聊着的邱紫,闻言脸色大变,垂着头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婉兮凛冽的望着宸妃,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宸妃这人自己倒真是小瞧了,一眼找出间隙,然后一针插入。
“宸妃妹妹也来了!”皇后仿佛无事,高兴的说着,取过两件冬衣,朝着宸妃与婉兮的方向疾步而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装作无事,各自闲谈起来。后宫之中,倒是不少女子都佩服这个皇后,已经常年不受宠,偏偏呢她为人大度,连宸妃、苏妃对她的无礼,她贵为皇后都能当做视而不见。可也偏偏是她的这份大度,识体,让皇上对她无可挑剔,皇后之位也才稳稳而坐。
“妹妹来了就好。你们看,这是本宫特意为你二人挑选的。”皇后说着,分别将冬衣交给了宸妃与婉兮,也缓和了空气中的紧张气氛。
婉兮依旧带着浅浅的微笑,可心情却已极度不好,宸妃如此尖锐的女子,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劲敌。“多谢姐姐了,我芙蕖居中还有事,便先走了。”说罢,也不待皇后与宸妃说什么,婉兮将冬衣交给晴儿,转身离去。
回到芙蕖居,婉兮才冷着脸躺在了软榻上面,这个宸妃,若不是自己如今势力不够,又尚未查清楚她的底细,否则早将她铲除,还何至于今日这般碍眼!
“娘娘别生气了,您看着衣裳,还挺漂亮的。”过了很久,晴儿见婉兮眉头一直皱着,才敢上前去说几句。
婉兮闻言,从晴儿手中取过衣裳,缓缓道:“衣裳倒是好。”倏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又连忙吩咐晴儿道:“待会儿你再去慈元宫一趟,估计那时众人已散,你看看皇后哪儿还有没有多余的冬衣,就说芙蕖居太冷了,叫她再取几件给我。”
“是。”晴儿高兴的回答着,心里还想着婉兮平日里对自己挺好的,莫不是想找皇后多要几件然后赏给自己,于是喜滋滋的领命,不一会便跑去了慈元宫。
晴儿又带回了三件冬衣,还告诉婉兮,她去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走了,却看见宸妃与邱顺容还留在慈元宫中,晴儿进去的时候正巧听见了“华风亭”三个字。
加上婉兮自己的,一共四件冬衣,她便派晴儿将四件衣服分别送给了翰林学士、上骑都尉、轻车都尉、通奉大夫四人的正妻,也没说缘由,只叫晴儿暗中送去,莫要张扬便是。
晴儿失望的接了命令,可还是认真却完成,毕竟婉兮是主子,她说的话作为下人晴儿也无可反驳。倒是婉兮看出了晴儿的心事,给了晴儿几百两银子叫她制备些冬衣给芙蕖居的宫人们。
婉兮在宫人们的眼中几乎都是不近人情难以接近的,可如今一举,倒在宫人眼中提高了地位,后宫之中很少有人还惦记着奴才,芙蕖居中的众人便是对她感恩戴德。
婉兮会多此一举也并非为了晴儿,只是想着如今自己势力单薄,拉拢人心才是关键,总之银子这东西,苏子右也有得是,她用些也无妨。
说起苏子右,婉兮也是颇为担心,快近年底,恐怕他也快到归期了。
不过如今令婉兮最为在意的事情还是晴儿方才禀告之事。众人皆散去,却唯独只剩下宸妃与邱紫。
宸妃向来瞧不起皇后,更是没把她放在眼中,今日会去慈元宫已是很奇怪,还留到了最后。至于邱紫,从未得到临幸,在宫中如今毫不起眼,偏偏今日皇后却对她关爱有加。婉兮思考着,这其中必有阴谋。
晴儿走后,婉兮便连忙找人召来了如月。
如月也去慈元宫领冬衣的,只是如月去时,婉兮已经离开,便没能相见。
“婉兮,你如此着急唤我过来可是有急事。”如月心思细腻,见着婉兮便开口直问。
婉兮坐在榻上,道:“还是你聪明。今日你也去了慈元宫吧?”
如月视线微睨,道:“是为了邱紫?”
“你也发现了端倪?”婉兮挑眉望着如月,想着她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如月微微点头道:“我恐想着有人想利用她。”
婉兮与如月心照不宣,如月虽聪明,可婉兮从不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于她,一是她知道这世上绝无什么姐妹情深,二是她明白人性的恶根,如月今日还对自己笑容以待,也不知假以时日,她是否已笑里藏刀。
婉兮想着,交待如月带上礼物去探望探望邱紫,好歹曾经姐妹一场,邱紫虽怨恨自己,可对如月态度倒也不至于太坏。如月自是明白,婉兮此番用意,就是想让自己去邱紫哪儿套问套问,看看皇后究竟耍的什么把戏。
还有一件事情让婉兮微有担忧,晴儿听见了“华风亭”三字,华风亭是平日里沈文喜欢饮酒作乐之地,她们三个女人提及那种地方也不知何意。
傍晚时分,婉兮披着斗篷在院子中四处游走,也没叫春去、秋来跟着,就独自在芙蕖居中散步,像是在物色什么。
最后婉兮在后院中看见一个正在扫落叶的小宫女,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模样,很是单纯。
小宫女看见了婉兮,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娘娘!”
这种从来只负责在后院扫地的宫女想必很少见到婉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主子,心中定是难以平静。
婉兮细细打量地上跪着的小宫女,轻声道:“地上凉,你起来吧。”
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起来,心里却渐渐踏实下去,心想着贵妃娘娘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
“你叫什么名字?”婉兮问着,观察着小宫女的一举一动。
“回娘娘的话,奴婢柳儿。”小宫女回答着,很是紧张。
婉兮微微一笑道:“柳儿,嗯。柳儿啊,本宫有只玉镯子落在了华风亭,你去帮本宫找找,没有找到便不用回来了。”
婉兮说的风轻云淡,柳儿一听心咯噔一下,可也没多想,连忙应着,匆匆赶往华风亭。
婉兮望着柳儿慌忙离去的身影淡淡撇过视线,华风亭自己去都未去过,怎会有什么玉镯子落下呢?
这芙蕖居里,也不知有多少宫人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她环顾一圈,也就为了找个想柳儿这样愚笨的人。
既然皇后提到了华风亭,有没有猫腻叫人去看看便是了。也只有柳儿这样毫无想法的人,一心想在华风亭寻找一只不存在的玉镯子,肯定整个华风亭都能被她翻个底朝天。
待那柳儿在华风亭寻个两三日,即便什么东西也没找着,人总待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也总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