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怎么处理?”Kaven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瞟了一眼倒在大叔怀里的玫瑰花。
大叔正歪着头靠在座位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Kaven说什么他都没听见。
“诶,我说!”Kaven突然刹车,大叔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你怎么了?”Kaven感觉不对劲,从前座探过身来盯大叔。
大叔敏着嘴摇摇头,一言不发地别过脸去。
Kaven攻读过心理学和微表情学,一看大叔两侧脸颊略有抽搐就知道他有事瞒着他。
Kaven垂下眼睫,立马看出了端倪。
他索性把玫瑰花一丢,抓起大叔的右手,铁青着脸吼他:“什么时候的事?出现多久了?你疼怎么不喊出来?”
大叔迅速抽回已经裂开长条伤口的右手指,用左手狠狠捏着,防止出血过多。
“起初只是小口,我没在意,渐渐的伤口就变大了。”大颗汗珠从大叔的额头滚滚流下,鲜血也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溢出。
Kaven生着闷气打开车里的急救箱,取出纱布简单地替大叔包扎好,然后电闪雷鸣般360度大回转,加大油门朝花舍超速驰去。
“你千万别冲动,我想没什么大碍。”大叔有气无力地劝他,Kaven全当耳旁风,怒火已经烧到了脑门。
大叔无奈地叹气,他知道Kaven认真起来没有人可以劝动他。即使是和Kaven两小无猜的他,Kaven对他也并非百依百顺。
他再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了,但伤口却不再长大,恰好把食指由上及下划了一条裂口。
“这花留不得了。”虞诺憎恶地盯着摆放在一起的毒花和玫瑰花。
桦舍看得出虞诺又生起了杀气,于是急忙维护住两盆花:“她们虽然不带善意,但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把她们扔在外面,岂不是要害更多人?”
“谁说要害人了?”虞诺一瞥窗外的阳光,“我不确保这毒花里是否有执念,但上次的女顾客既然用黑布蒙着它,那它肯定怕光。刚好,执念都怕光。”
“不,你放过她们吧,她们并没有害人呀。”
“小舍你忘了我们定的规矩吗?”虞诺把目光移向桦舍。
桦舍羞愧地埋下头:“凡是有执念故意在人类面前做出诡异之事,就诛灭。”
“你没忘嘛。”虞诺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
桦舍却觉得冰冷可怕。
她挺起胸,鼓足勇气继续争辩:“可是大叔和Kaven并没有怀疑,你要是不放心,我去试探试探他们。”
“你半斤八两的怎敌得过他们老谋深算?”虞诺嗤之以鼻,“你总心存善意,可谁真正考虑过你的感受?”
桦舍无言以对了,因为虞诺说的确实有理。这么多年了,她每日担惊受怕地经营这家危机重重的花舍,她就像所有执念的仆人,除了好生伺候,还得唯命是从。
“可是我还有……”
“打住打住。”桦舍刚想说“可是我还有你”,虞诺就打断了她。
她冷淡地注视桦舍,正如往日她古服装点,对待桦舍的态度一样。她居高临下的气势回来了。
“我是不存在的,你不要把感情寄托在虚幻上。”
这话很快就刺痛了桦舍的心,此刻她就像被抛弃的小孩,姐姐不要她了,并且夺走了她唯一的棒关爱。没有留下任何想念,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桦舍最终只能谦卑地尊崇虞诺。
这种陌生感,来的真是太熟悉了。
桦舍低着头不敢望虞诺,她怕眼泪一决堤,视线模糊后,虞诺就真的远离她了。
“给我一天的考虑时间,我会保护好大家的。”桦舍抽噎道。
虞诺看着泪水从她脸颊滑下,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把手藏在身后忍住了冲动。
世界上之所以会存在缠绵与纠缠,只是因为不够决绝。舍得才是最大的舍不得。
虞诺答应了,她回到虞美人中腾给了桦舍充足的思考空间。却没想到她刚把花里的世界与外界屏蔽起来,Kaven就暴跳如雷地砸响了花舍的门。
“我知道你在,快开门!”Kaven在门外大吼,“再不开门我就踹了!”
桦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Kaven这么火大,她怕门真被踹坏,没多想就去开了。
刚一开门,冷不防地Kaven抬脚踹了过来,桦舍没躲过去,重重地跌倒在地。
“丫,丫头……”大叔虚弱地扶着门框走进来扶起桦舍。
桦舍痛苦不堪地蜷缩成一团,Kaven那一脚正好踹到了她小腹。
“sorry,sorry,我不知道你在……”Kaven忙不迭去搀扶桦舍,可桦舍疼得已经站不起来。
“送医院吧?”Kaven问大叔,大叔点头同意了。
两人正准备抱桦舍出去时,桦舍挣扎地摆脱Kaven。
“我不能去医院。”
“是我的错。这时候你别作死。”Kaven索性抱起桦舍往外走。
大叔已经乏力过度,Kaven光顾着桦舍全然忘记了他。
“他……他倒了……你放我下来。”桦舍揪着Kaven的衣服使劲往下拽,Kaven回头一看,大叔果真倒在地上了。
“你抱我回去……把他抱进去……别去医院……”桦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艰难地吐出这些话,Kaven紧张地不知所措,桦舍又这般执着,就只好按照她说的做了。
待桦舍趴在茶台上,Kaven把大叔抱进来放在墙边靠着。桦舍接着命令Kaven把摆蜡烛的木台下方的抽屉拉开,那里面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做工精巧的小铁盒。
“打开,把里面那袋粉末拿出来。”桦舍苦涩地咬着唇,小腹突然一抖动,疼的她翻天覆地。
“然后……然后打开……最下面……右边的抽屉……”桦舍突然顿住,难受地揉她的小腹。
Kaven拿出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紫砂瓶,瓶口被一个红布包裹的木块紧紧地塞住了。旁边还有纱布和棉签。他摇了摇紫砂瓶,里面有液体。
“小舍……你没事吧?”Kaven拿着东西凑上前,这可是他第一次“打女人”,感觉心情好糟糕。
桦舍咬着牙摇头,额头却已经冒出了一层层热汗。
“你可以走了。”
“什么?我走哪?”Kaven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个病人都需要他照料呢。
“过几日你再来。”桦舍勉强直起身,把药品全部揽在怀里,开始替大叔拆开食指上血液浸透的纱布。
“你要做什么?”Kaven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对桦舍的古老处理法并不支持。
敷药,涂药,这些都没有经过杀菌处理的治疗步骤,极大可能落下后遗症。
桦舍淡淡地瞥他一眼,没说话。
纱布拆下来了,接下来是清洗伤口。身边没有盛装液体的器具,她直接把处理剩下的废液撒在了地上。
Kaven立在旁边瞠目结舌,桦舍还嫌他碍眼,几次催促他离开。
“你真得走了。”到了治疗的最后一步,桦舍不得不正眼对待Kaven了。
“我看完了就走。”Kaven仍死皮赖脸不肯离开,且不说他是怎么一位重情重义的男子,光是他把桦舍意外踢伤他自己心里就过意不去了。
这走了还怎么做一个光明磊落的大男人了?
“我没事,你放心了?”桦舍知道Kaven在想什么,她故意捶捶小腹,尖叫好不容易憋在嗓子里没喊出来。
Kaven不傻,见她额头溢出越来越多的热汗,更像一块狗皮膏药赖着不走了。
“我知道,你来的时候是想找我算账的,而且……”桦舍顿了一下,扶起大叔的食指,露给Kaven看那条已经明显缩小尺寸的伤口,“你有疑问,我会解答给你。不过,还得下次。”
“我的疑问?”Kaven装傻地反问。
桦舍只是笑笑,她侧身而坐,不再招见Kaven。
短暂的僵持后,Kaven终于想通了。
“那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下次我们再唠嗑哈。”
桦舍轻轻地点头。
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在桦舍的吩咐下把门关上了,并且门上挂着“暂不营业”。
离开这条小巷时,Kaven特意回头凝望了一会儿。
不是君,他至今还是那个沉迷于科技的人类。虽然他是心理医生,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那窥探人类心声的神。
他和魔术师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比普通人多了一双探究另一个世界的眼睛。
Kaven转回身,刚上车启动车子时,公路的右侧人行道上迎面走来一打扮时尚却戴着口罩的女人。
他见那女人朝他的方向走来就熄灭了油门,等女人找他。
可是,这世上自作多情的生物还真不能差了他一个。戴口罩的女人快靠近他的车时突然一转身,按原路折回了。
“神经病。”Kaven不悦地关上车窗,不爽地发动油门扬长而去。
那戴口罩的女人在汽车开远后又折回去,这次她站在花舍门口凝望了很久很久,犹豫到底进不进去。
一枚硬币做决定?
结果她握着硬币的反面,按原路继续折回了。这次,她再也没徘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