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那个老爷爷真是吃人的妖怪吗？”骅舍忍不住发问。
虞诺摇摇头：“嘘，你听我继续讲。”
苏牧荀最终违约了，他没顾及太多，因为他丝毫不关心那个老爷爷的想法。可能是仇恨蒙蔽了他的心灵，第二天他只把羊群放在离家不远的草原上，黄昏时刻，他带着羊群归家了。
老爷爷对他很失望，他望着河水，质问水里年轻的自己：“难道我很可怕吗？”
他可能不知道乡里人怎么看待他，因为从来没有乡里人和他谈话。但是他真的等不下去了，他的耐心有限，对于苏牧荀的违约，他感到很生气。
于是他在苏牧荀第三天放羊时，坐在小船上哼着调，吹吹口哨，把苏牧荀的羊唤过来了。
苏牧荀在吹箫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的羊群发了疯似的往前方跑，没管太多，他追上去了。
眼看就到河边了，他却停住脚步，打算往回走。因为他看见老爷爷朝他走来，一副泰然祥和人畜无害的样子，让苏牧荀后怕起来。
虽然他不信鬼神，但这一次他还是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他的羊群怎么会突然发疯呢？而且纷纷跑到老爷爷身边，这不是妖术是什么？别以为他智商低眼力也差！
“你违约了你知道吗？”老爷爷逼近他，他觉得自己被定住了双脚一样，无法动弹，只能待在原地看可怕的人靠近。
“你现在道歉我也不会原谅的。”老爷爷想让他知道，背叛承诺的后果是什么。
但显然苏牧荀不在乎他的原谅，对他而言，老爷爷的情感不需要他考虑，也不值得他顾及。
“随你怎么办吧，我不会退缩的。”他说。
老爷爷意味深长地扬起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惊得苏牧荀背上冒出冷汗。
莫过于来自于地狱里的笑容吧？那么邪恶又阴森。
“罚你今天陪我待到晚上才准回去，明日继续赴约。”
“不行！”
“不行？”老爷爷望了一眼身后成群的羊，指指其中最肥硕的那只说，“不行，他就是我的了。”
“凭什么？”苏牧荀怒了，他捏紧拳头恨不得对准老爷爷的脸砸下去，“别以为你是老人家我就不敢对你动手了！”
“是你违约在先。”老爷爷忍了苏牧荀说他老，真的，他特别忌讳别人说他的“外貌”。
他可能不知道，在苏牧荀的村子里，小孩听闻了他的故事，都叫他“又老又丑的妖怪”。
苏牧荀这回无话可说，但并不代表他已经同意。他沉默不语并非斟酌而是在想怎么脱身。怎么办？好像这老爷爷真的会妖术？
“你答应我，我就不要它了。”老爷爷再指指那头肥硕的羊，说得好像那羊很重要一样。
“我不答应！”苏牧荀仍然坚持他的态度，本以为老爷爷会厚颜无耻地继续要求下去，但他又笑笑，阴阳怪调地问。
“给你最后一遍考虑的机会，答应与否？”
“不答应！”苏牧荀依旧很坚定。
老爷爷也不为难他了，放走他了，那目送他的目光好像在说“你可别后悔”。
翌日，苏牧荀在姜氏的哭泣中醒来，邻里闻声前来安慰。
原来是羊圈里那只最大最肥硕的羊死了。昨天看着还好好的，今早却离奇的死了。
苏牧荀立马把这件事扣在老爷爷身上，那个会妖术的老头子，一定是他昨晚潜进村趁院子没人杀了他的羊，不然好端端的羊怎么会突然死去？
他没把昨天和老爷爷见面的事告诉姜氏，安慰了母亲后，他借着放羊的借口去河边找老爷爷了。
现在是上午，快临近晌午，天空不是很亮，甚至有点阴暗。奇怪的是没有一丝风。他带着羊群靠近河岸，有一艘小船停在岸边，他没看见老爷爷。
但走进船时，才发现老爷爷躺在船里睡觉。
不知道是他脚步声太大了么？老爷爷醒了，忽地坐起来吓得苏牧荀连连后退。
“今天挺守约的。”老爷爷眯着眼对他笑，苏牧荀只觉得恶心。
“我家的羊是你杀的吗？”他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要确认一番，如果是，那么老爷爷就真的太冷血无情了！
“我没有杀它。”
果然，坏人做了坏事不会轻易承认！
苏牧荀一口咬定就是他，还摆出勉强算是证据的话：“你就是想报复我失约才这么做的吧？”
“从没想过报复，倒是想帮你。”老爷爷说的话与苏牧荀要证实的恰恰相反。
他只觉得好笑：“帮助？帮助就是把我身边亲近的亲人朋友夺走吗？你太可怕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老爷爷困惑地望着他，他坐在船里，佝偻着身躯显得瘦弱，但这并不让苏牧荀觉得可怜。
他甚至觉得可怜是老爷爷应得的！
于是他一气之下说出了自己父亲死的原因和村里人对他的看法。
老爷爷从没进过村，所以他不会知道别人怎么评价他。
没想到，大家这么厌恶他！
“你信他们说的话了？”老爷爷问苏牧荀。
苏牧荀愤恨又坚定地点头。
老爷爷顿时心凉一大截，他似乎记起有那么一个男子了，貌似就是苏牧荀的父亲，只是时间太长，他已经忘记了。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坐我的船的，我并没有迫害他们。”老爷爷诚恳地望着苏牧荀，希望苏牧荀相信他。
“鬼才信你的话！那么他们人呢？再也没回来过了！”
“他们……”老爷爷欲言又止，苏牧荀觉得这是他心虚，害怕谎言识破，殊不知他一开始就没信过老爷爷的话。
姜氏说，无论老爷爷说什么都不可信，他就是想骗他上船然后……不然他们非亲非故，老爷爷为何缠着苏牧荀和他说话？
“我不会相信你的！也请你离开这里！这里不属于你！”苏牧荀狠狠地说完转身就走，羊群在他的驱赶下离开，发出“悲切”的叫声。
但是老爷爷没有离开，他虽然很伤心苏牧荀对他的误解，但是他愿意把误会解开。
所以他站在岸边对苏牧荀孤傲的背影大喊：“这里属于我，我不会离开的！”
“哼！自作多情！”苏牧荀冷哼，自动屏蔽掉了老爷爷的声音。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到他安静和谐的家中，虽然家里的温暖并不多，但他总能感觉到归属感，那种感觉让他很久很久之后特别依恋。
很长一段时间，苏牧荀没再去河边放牧。他的羊照样长得肥硕，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宁静。直到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位善良漂亮的女生时，他的生活又躁动起来了。
她叫林霏，比他小一岁，饱腹经纶知书达理，和乡里的一位有钱人家是亲戚，因为她的母亲喜欢安静，所以她们一家搬到乡下来了。
林霏一家入乡随俗，从不摆架子，初次来乡里还把城里的新奇玩意，好吃的糕点分给了大家。苏牧荀得有好运，吃到了这番美味。
两人初次见面在林霏家中，听说林霏一家搬来，他与村里人前去帮忙，两人初次见面便一见钟情了。爱情这东西，真的说不准，但两人还没有发现他们对彼此的好感就是爱情。
苏牧荀身材高挑，皮肤麦黄，很健康。生的眉清目秀，又有一身放荡不羁的气质，林霏觉得，他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苏牧荀也觉得林霏聪慧过人，美艳绝伦，这种美人简直是仙女下凡。他每次遇见林霏都会不好意思地躲开，但还是不忘回头偷偷瞄几眼。
两人真正有交集还是在庙会上，林霏在猜灯谜，苏牧荀见一群人围着就去看热闹，正见林霏与其他人猜谜。他学识浅陋，就躲在人群后观看，心里一直祈祷林霏会赢，林霏会赢。
没想到林霏真的赢了，他站在人群后面又蹦又跳，高兴得不知道什么一样。
然而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他尴尬地冲众人笑笑，趁林霏没发现之前逃离了现场。
他跑到湖边，那里有人在放花灯，他不玩弄这些东西，随便看了几眼就打算回去了。没想到刚走几步就撞见林霏了。
她手里拿着两盏漂亮的花灯，是刚才在猜灯谜上赢的，上面还没有写愿望。
“苏牧荀，你要不要放一个？”
“不，不用了。”他委婉拒绝了，可手里还是握着了花灯。
好吧，他就口是心非怎么了？！
“你有什么愿望吗？写在上面？”林霏蹲在湖边开始往自己的花灯上写愿望。
苏牧荀被规定不准偷看，他就背过身去。但是他也不知道写什么。
希望母亲永远快乐，长命百岁；希望羊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希望……
最后他还是没勇气把愿望写下去，就和林霏一起放花灯时偷偷地在心里许愿了。
“你没有愿望，那肯定是生活很快乐没有什么顾虑了吧？”林霏笑道，那么甜美可人。
苏牧荀着实佩服她的口才，便敷衍着应和“没错”。
这湖有四个出口，分别流向不同的地方，不知道这些花灯会被谁看到，会让谁发现写在上面的秘密。
其中有一个出口边通向草原那边的河，老爷爷每年都会拾到很多花灯，上面写了很多愿望，他有时拿起一个看看，有时坐在岸边欣赏它们远去。它们就像花船一样漂亮，承载了很多梦想。
老爷爷暗自伤神，他在叹气自己的孤独，没有人陪伴，没有人理解。他望着河中的自己，明明很年轻的容貌，却被喊成“爷爷”，虽然他的年龄是有点大了，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