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上天开始怜悯经受不住雨打的花草了,阴沉沉的天空渐渐褪去灰色,大街小巷只是淅淅沥沥地飘着雨点。
路上行人撑着雨伞漫步,小孩调皮地拽着妈妈的衣角伸出手迎接来自天空的雨精灵,水灵的眼睛一眨一眨挺是可爱。
与此和谐恰好相反的一幕便是那南尾巷的花舍里对峙的两人了。
大叔和骅舍自回来就把活跃的气氛凝固了,花舍里的生灵们都屏息禁声着,已经找准视角观看两人的“角斗”了。
“丫头你最好老实交代,叔也是攻过博士学位的高智商青年,别尽给我扯些虚无缥缈的的理由。”
骅舍无声地笑了,这本就是一件灵异的事,却叫她以科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不是存心为难她吗?
“昂……解释多了也是浪费口舌,事实就是你所看到的,追究清楚了你也挽回不了那盆三色堇。”骅舍转身点燃紫檀木桌上的半截蜡烛,阴暗的屋子立马亮堂起来。
她轻轻一甩手,灭掉了燃着星星之火的火柴。
“上次来你这蜡烛就那么高,现在还这么高……”大叔塞着腿左右瞟瞟,一直埋在心里没抱怨的话今儿全抖出来了。
骅舍淡然地看大叔一脸欠抽样,没想到他一直把蜡烛留心着。
“都是用特殊蜡油制作的,大叔要是喜欢可以送你一支。”骅舍抽出紫檀桌边的盒子,里面陈列了一排被油纸包裹住的半截蜡烛。
“这么多!”大叔愣住了,难道丫头每用了半截就收藏起来?这爱好也够独特的!
“仅限一支,大叔你需要的话就挑一支。”
“不稀罕,叔又不跟你似的没钱交电费,叔可过不起这种原始人生活。”大叔撇撇嘴,羞愧地溜到万花中央的茶台上坐下。
“呵……”骅舍冷笑着把蜡烛收好,她还不想把这些蜡烛送给他呢。
“你走吧,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骅舍靠近窗户,深邃的眸子出神地凝视着小巷中的青色石板,和浅灰色的天穹构成了悲伤的画面。
“你丫不告诉我,我怎么睡得着觉!”大叔无力地咆哮,对刚才的事至今还心有余悸。
“连夜赶稿的事你不天天干么?”骅舍伸出白皙的手触摸窗外飘进来的雨点,窗外清风扬起她及腰的长发,纷纷向后张扬。
大叔瞅着那群魔乱舞的头发恨不得拿把剪刀剪了,小小丫头片子书没读多少,说起话来倒是回得令人发指啊!
“大叔,饿了么?”
“怎么?丫头你要给叔做饭?”
虽然不知道对峙的画面怎么突然转到吃饭的话题上的,但是骅舍一提吃饭他还真感觉肚子空荡荡的。
“当然……”骅舍收回刚才放空的目光,关掉了窗户,然后笑着转身走近大叔。
大叔嘿嘿地笑着,心花怒放地想认识两年了,丫头还是头一次给自己做饭呢,莫名小激动呀!
“当然是叫你自己回家吃饭啦!”可事实就是骅舍平时都不给自己做饭,她怎么还会给大叔做。
“喂,丫头啊,你又要赶叔走!”大叔死乞白赖地扣住了桌角,今儿谁都别想赶他走,他不把事实弄明白他就不走了!反正他身体好,一顿不吃也不会饿坏。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骅舍去开了大门,门外的风像逃窜的流民,发了疯似的都从门外冲进来了。
骅舍的头发被冲乱到前额,乍一看以为贞子现世了。
“别这样吧,外面可下着雨呢。”不走,不走,他就是不走!
“早上你的车还停在巷口。”
骅舍拨开遮住脸的长发,她总是能找到合理的借口催走大叔。
这次果不其然,大叔死皮赖脸不成,又被骅舍各种叨叨请了出去。
狠心!狠心!
大叔仇视着骅舍:“丫头你怜香惜玉下就那么难呐!”
“晚安。”骅舍勾起嘴角,柳眉星目弯起好看的弧度。大门就在大叔的面前轻轻合上了。门上的风铃也愉快地荡起清脆铃声,似乎在嘲笑大叔的狼狈。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这家伙卸了!”大叔怒目圆睁,冲着摇摇欲坠的风铃低吼。
“有本事你就来呀。”
不知是不是幻听,大叔真的听到风铃轻快地说出了这句话。
妈个鬼啊!他是进入了异次元空间么!
大叔哆嗦着嘴唇,后怕地吸吸鼻子,下一秒就逃开了。
一定是昨晚赶稿把脑细胞使用过量导致自己产生幻觉了,这世界哪会有这么灵异的事嘛,嘿嘿,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大叔回到车里不停地给自己灌输这些自欺欺人的话,他才不会相信什么神道鬼界的,科学已证明那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为的是弥补残缺的现实生活,丰富精神世界。
哎呀,所以说我家丫头也是最自然最可爱的人类生物啦,之所以有些时候会说乱七八糟的话,可能是从小缺少关爱造成的吧?
医学证明缺少关爱的人类会以其他方式填补这一缺失,所以……所以……
“可我明明知道这是现实啊……”大叔突然停下车,沉重的头“哐”的一下就落在了方向盘上,连续不断地发出躁耳的“滴滴”声。
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认识这么久的丫头竟然是个……非人类的存在?
“小舍准备好怎么和他解释了吗?看样子他受了很大打击。”
骅舍坐在正中央耐心地沏花茶,雪色脸颊上频频绽放出可人的笑容。
“真是难得把本尊请出来了呢。”骅舍笑着凝视坐在她对面的女人。
不知道雍容华贵和沉鱼落雁可不可以用来形容她,骅舍只知道世上已没有人会比她更加美丽了。
女人身着贵丽古装,脸上薄施脂粉,眉梢眼角,皆是春意,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便如要滴出水来,似笑非笑。
金簪玉饰点缀了盘集在脑后的黑色长发上,秀美中又不禁透着一股英气。
想她年轻的时候也定是风姿绰约,容貌极佳了。
“呵呵,在他身上疑似找到了他的身影。”女人拉长了目光,烛光闪烁间她的眼眸充满了对往事的回顾。
骅舍当然清楚女人口中的两个“他”分别指的是谁了,只不过……
“大叔那么猥琐怎么会是你心目中那个仰望的英雄呢。”
“年少时都这样,只是未遇见值得他深情的人罢了。”女人端坐着,一言一语不知流露出多少悲伤。
可惜时光将她留在了花体中,让她一个人饱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她活着不过就是继续寻找他的身影,多少次蓦然回首,他已不再灯火阑珊处了。
“那我下次会把他留下来的,你看看是不是。”骅舍揭开倒扣在木盘上的茶杯,慢慢地将浅黄色的玫瑰花茶从壶嘴倒出,伴着清脆的声音流入了杯中。
“那倒不用了,他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执念罢了,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女人的忧伤全投进了浅色茶水中,骅舍再次抬头凝望她时,人已经不见了。
“说不定这次就真是了,大叔……呃……”骅舍看向静静开在墙角的虞美人,可她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她本想说大叔的优点,但仔细一想也就风流多情玉树临风了点,说他深情她可真举不出什么例子来。
最后她选择沉默了。
虞美人静静地绽放着,千年等待却在魂牵梦萦中屡受创伤,真不知是多大的执念让一位女子如此坚强地信仰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