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雨点比鼓点还密集,厚实的玻璃窗都快抵御不住大雨的敲击了。坐在车里满头鲜血的司机开着一辆残破不堪,弥漫着刺鼻的汽油味的大卡车横冲直撞地驶进了医院,一个急刹车,准确无误地撞在了医院大门旁的大理石柱上。
卡车被毁得直冒浓烟,车里的人已经失去知觉了,和着紧促的雨声,他头上的血液“滴答滴答”地止不住往下滴。
听到巨大的声响,医院拉响了警报,一瞬间所有留守在医院的医务人员从四面八方赶来,哒哒的跑步声比雨点还响亮。
担架车被三四个护士从手术室推出,各科医师迅速赶到大门,随保安的到来极力拯救车里的人。
“反锁了!反锁了怎么办!”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一时也慌了,他们虽然不从医,但也知道在第一时间没能迅速救出病人,过了这个危急时刻可能就很难挽救了。
“快去取榔头,快!只要是可以砸东西的都拿来!”值班的李主任焦急地命令护士,护士一个箭步离开了现场。
其他围在车旁边的医务人员都在把车子往后拉,别让卡车压垮了石柱。部分人给车子灭烟,保安更是拼尽全力扯车门。
但一切都是徒劳无益一样,车门怎么也打不开,似乎车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攥紧了车门,不让保安打开。
等榔头终于拿来时,车子也在众人的力量下缓缓向后退了。好像一切都开始朝着顺利方向发展,保安拽起榔头对着铁皮车门猛砸,“哐哐”的巨响一声声地回荡,众人紧悬着心等车门砸开。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所有等待在车旁的医生都下定决心要将这位病人拯救过来!
就像光明的天使顶着圣洁的光环,竭尽全力地援救面临鬼门关的人。
同时,住在三楼的白哑的妈妈被楼下的嘈杂声吵醒了,她往窗外望去,天黑透了,玻璃窗在狂风中颤抖,耳畔时刻回响树叶摇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很多时候白哑的妈妈都会在半夜醒来,她惦记着时日不多的样子,就吧不得省点睡眠时间多看几眼这尘世的旖旎风光。
“安医生不下去看看吗?”
白哑妈妈醒来时,发现引安烁的妈妈正待在她床头镇定自若地翻看资料,对楼下的事好像全然不在乎。
果真如白哑妈妈想的一样,安医生翻了一页资料后云淡风轻地说:“医院就是事故的集合点,每天都会面对各种事故的病人,奄奄一息的,缺胳膊少腿的,难产的……我只要恪尽职守就好了……别的不多管。”
“嗯……”白哑妈妈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开了口才发觉她是没有任何资格来评价安医生的。
她不能以隔壁邻居的口吻和安医生搭话,更不能谴责安医生的半点不好。因为引安烁一家是她家的恩人。
“医院真是该全面改善一下了,居然不能隔音……”安医生叹了口气,虽然她在职责上显得有些冷漠,但她也是时时刻刻为病人着想的人。
其实引安烁从小到大和安医生都只是在周末见面,小时候引安烁和爸爸一起生活,长大了引安烁学会往医院跑去看妈妈,爸爸就离开他奔波在外了。
所以对于引安烁来说,如果得到了一份真爱他会拼命守护住,能被人一直爱着对他来说真是是世界上最奢侈的一件事了。
“医生啊,你看我什么时候把手术做了,我还是快点出院的好。”白哑的妈妈一直惦记着早出院和家人团聚。
“嗯……”安医生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对着手上的资料目不转睛,喃喃地应了几声。
“哎……”白哑妈妈终于知道她和安医生之间没有话题了。就转过身继续睡觉。
她的病房是单人一间的,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房间里的灯光也很淡,白哑妈妈很快就进入了睡眠状态。
“一直都是恶化,最近却毫无征兆……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刀,脑瘤和周围脑组织已经分不清边界了,瘤周水肿非常严重……做完手术还得化疗……哎……”
安医生紧锁眉头,安静的房间里不断响起她的哀叹,她想竭尽全力,却似乎又毫无把握。
更何况这还是她儿子亲口拜托她要做成功的手术,是她和引安烁不太近的愿意吗?她竟从引安烁眼里看出了恳求和急切。
他说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为了一个他喜欢的女人,他说他对他的感情虽不及“爱”,却已胜过一切。
“噔——”病房被一位小护士打开了,安医生抬头冷眼相待。
“安医生,外面说话好吗?”小护士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安医生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熟睡的人,跟着护士出去了。
“安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主任有事拜托您。”小护士畏怯地望了她一眼,对上的只不过是她冷冷的眸子。
小护士受不了她这过分的冷静,避开目光继续难为情地说:“刚才医院来了位出车祸的人,现在正在急救室,主任说该患者头部受了重创,现在医院就您一位顶级的脑科医生……所以……”
“我现在的病人也是要随时面临手术的,我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谁知下一秒后会发生些什么?更何况做个手术少说一个小时,我的病人出事了谁负责?其他脑科医生呢?打个电话赶来!”安医生说着说着就愤怒了,医生本应该随时待命,把一切职责推给她算什么。
“您的病人我会在旁边照顾着的,现在急救室的患者已经奄奄一息,现在都等着您去做手术呢,而且……这是一场发生在本医院的意外事故,如果传出去有患者是由于医生不愿拯救而死亡,那本医院……”
“小小年纪就会考虑这么周到了。”安医生截下她的后半句话,一股寒气从小护士的心底一袭而上。
“主任已经把这个请求呈递给院长了,院长已同意。”
没想到小护士这简短的几句话瞬间引起安医生的重视,破医院就是破医院,破主任就是破主任,制服她的百年不变的招数也就只是拿院长压她了。
“好,我知道了。”安医生把手里关于白哑妈妈的手术资料交给了小护士,气势恢恢地去往手术室旁的换衣间。
“白哑,你冷不冷?”漆黑空荡的舞蹈室里因为窗外的诡异风声导致堂堂男子汉的引安烁都有一丝后怕了。
白哑和他就一帘之距,他已经听不到白哑抽泣的声音了,现在他怎么的也要引出个话题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
“饿不饿?”
“无聊么?我给你讲笑话吧?”
“好吧,不回复就是默许了。”引安烁厚脸皮地猜测,拉着窗帘跟小孩子一样轻轻晃悠,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
“有一天,有一个包子走在大街上,忽然他饿了,哎呀,饿了怎么办呢?哈哈,他就把自己吃了,哈哈。”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整个舞蹈室也就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和着窗外的阴风听着还挺渗人!
“喂喂喂,笑一笑呀!”引安烁不悦地扯动窗帘,没想到窗帘轻轻地就被他从白哑的身上扯开了,引安烁定睛一看,白哑已经悄悄睡着了。
靠着墙角的她侧着半边忧伤的脸,引安烁借着手机里的手电筒看见了她脸颊上的泪痕,也不知那是那了多少泪水才淌出那么深的痕迹。
引安烁这辈子都没见白哑这样脆弱过,他想保护她,想替她拭去所有泪水,包括不美好的记忆。
她的记忆只需要美好就够了,保持那份最纯真的骄傲就够了。
还有,可能在未来,她的记忆里必须得有他。
引安烁欣慰地勾起唇角,关掉了手电筒,靠着白哑一起安眠。
不知道他把头靠近了白哑的头,会不会在一个微妙的时刻进入她的梦境呢?他又是否可以为她修改一串美好的画面,筑造一场他和她的唯美的邂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