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毕摩就相当于是一族长老,主持各种彝族宗教活动,并且负责传授彝族的历史文化。当然,经过世代传袭下来,毕摩不仅操持祭祀,更加多的是为族人操办驱鬼、丧葬等一应事物。
当代毕摩沙玛赤尔年近古稀,在彝良县境内整个彝族族群之中德高望重,操办了几十年的祭祀活动,以及为族人祈福、袪灾等仪式,将自己所学的彝族文化往下传承着,就连云贵其他地界的彝族族群都对其钦佩有佳。
孜莫校长陪同毕摩乘坐农用机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学校,已经是当天晚上了。那位被孜莫校长留下的老师也不敢一个人待着,喊了两个交好的朋友一起陪他在学校之中等校长回来。
这位老师的两位朋友中的一个身材壮实,胆子极大,在他们村子那都是人人竖大拇指的能人。曾一人深入山林之中一个月时间,以打猎为生,采回了许多上好的药材。
这汉子父亲是汉人,自然是跟了父亲的民族,名字叫做焦胜哲,很文雅的名字,但是却给了一个性情身形都很不文雅的人。焦胜哲年龄二十七,早已到了成婚的年龄,可是他坚持着不想受这种封建的父母指婚的操控,想要谈一场自由的恋爱。和他同龄的朋友们,家中孩子都有念小学的了。
窦心韵,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大城市的出身,却在这个穷乡僻壤里为了这些本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孩子们教授着她的知识。这样出色的女孩子,三个乡的适龄男子无不倾心。焦胜哲当然也是心动非常,加上焦胜哲自己和窦心韵一个民族,在这民族观念颇深的地方生长起来的,焦胜哲自认比其他男孩子都有优势。
火把节当夜,焦胜哲也和窦心韵一同跳了舞,唱了歌,在他看来,这些年采药积攒下来的老婆本估计是到了要取出来的时候了。一高兴,和弟兄们自然也就喝得多了。这一醉就是一天,等他醒来以后,窦心韵便失踪了。焦胜哲疯了一般地四处寻找,一无所获。
直到这天,他好兄弟寻上门来,说是学校有些不对劲,学校黑板之上会在夜晚出现窦心韵的字迹。焦胜哲一听之下,一改颓废当即便跟着来到了学校。
孜莫校长和毕摩赶到学校之后,毕摩当即发号施令,让焦胜哲几人去寻一些柴火,就在学校教室门口的空地之上烧起了一个火堆。
一路之上,从孜莫校长那里听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毕摩当即便下了断言,这里肯定是不干净了,必须要驱邪。想必是窦心韵火把节那夜冲撞了什么邪祟,被害了。
毕摩这一说,焦胜哲当然是要反驳一番,他心仪的女孩是个无神论者,这一点焦胜哲自然是要向她看齐。又加上焦胜哲一直以自己是汉族人自居,对彝族毕摩并没有太高的尊敬之意。便觉得这老者是在装神弄鬼。
老人家也不责怪他,这么多年以来,毕摩也是亲身经历过破四旧那动荡的时期的,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情。
毕摩盘腿坐在火堆边上,手中拄着一根黑胡桃木制作的长杖。长杖之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色布条,这布条是取自诸家孩子幼时襁褓,整整一百家,而且必须都是男孩。
毕摩拿着长杖,嘴里用他们独特的祭祀语言颂唱着一首颂扬诸神的经文。长杖在火堆之上一晃,火势突地一扬,火苗窜起有两米高。见此情形,毕摩心中稍安,他的祭歌得到了神的回应。
彝族人尊崇自然,信奉各种神祗。而彝良县这一只族人信奉的则是虎神(若有彝良的朋友见到请不要见怪,小说嘛!期待指正。)。
焦胜哲当然这么多年来没少见过毕摩在祭祀之时使出这等术法,但是在他看来都是唬人的把戏而已。可是现在,柴火是他去弄的,火是他点的,这突然的一晃竟能让火势烧得这样旺,有些违背了他的认知。
毕摩招呼了孜莫校长一声,孜莫校长应声从毕摩带来的物事之中取出一张完整的虎皮披在了毕摩的身上。
虎皮一搭肩,毕摩口中所念叨的经文音调突地升高,手持长杖跺着地面。
话说云从龙,风从虎。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将火焰吹得猛烈抖动。火与风交汇,竟发出了一阵呜咽之声,犹如山林虎啸。
毕摩并未受此怪声影响,左手沾了孜莫校长在他的吩咐下放在地上的油彩。油彩盘中有红、黑、黄、白、蓝五种色彩,毕摩先沾的是红色油彩。两指沾染了红色油彩之后,毕摩便将手指往脸上敷去,然后又换其他颜色。不多时,毕摩的一张脸便被他画得五彩斑斓,仔细一看,这五彩竟被他构成了一张虎面。黑黄相间的脸颊,白色的嘴巴,蓝色的胡须,以及红色的“王”字虎纹。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毕摩脸上所画虎面显得更加凶悍。
将双眼闭上,毕摩又开始了念诵经文。云贵之地的彝族受道、佛影响颇深,不仅在经文中存有他们独特的巫术,也夹杂了一些佛道术语。佛道两教对巫门的影响这里暂且不提。
孜莫校长等四人围坐在火堆边上,不敢吱声,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不时互相投出一个迷茫的眼神。
就在四人百无聊赖的时候,火堆之中的木头“噼啪”炸响了一声,弹出了一块木炭飞了出来。木炭带着火光,掠过焦胜哲的耳际,飞向了一边。
被这声木材炸裂的声音所惊,毕摩睁开了双眼。紧紧盯住了那闪着火苗的木炭所飞向的方位。
飞了好远之后,木炭落地,火苗熄灭。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远处黑暗之中。这人影和几人围坐的火堆之中的直线距离上,刚才飞出去的那块木炭正好是处于正中的位置。
那突然出现的人影身着一身黑红相间衣服,黑、黄、红三色长裙,头戴彩色花帽,这是彝族女子服饰。
焦胜哲见到此人大喜,这衣服他很熟悉,正是他表妹的衣服。窦心韵和焦胜哲表妹关系密切,借了一套衣服来参加火把节。也正是窦心韵失踪时所穿衣服。焦胜哲见心仪女孩回来,翻爬起身,就要迎上去。
“站起。”毕摩一声大喝。不仅是对焦胜哲所喊,也是对着那貌似窦心韵的人影所喊。云南方言之中,“站起”就是“站住”的意思。
毕摩最后一个站起身来,年纪大了毕竟行动不便。他长杖一挥,对众人道:“你们站到后面去。”
焦胜哲尚未来得及出言询问便被孜莫校长拉了过来。
“是人是鬼?”毕摩站在火堆边上,厉声问道。
那人不答话,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动作僵硬,但是步履坚定。
走近了,在火光的照耀下,来人的脸庞已可见。
和大家猜测的一样,窦心韵。
见此,焦胜哲再也按捺不住,甩开旁人的拉扯就冲了过去。
焦胜哲身手矫健,力大无比,没有人能在仓促以及惊讶之余能够制止他。只见他几步便冲到了窦心韵的身边,抓住窦心韵的手臂,连声追问她这几日都去哪里了。
可是窦心韵却是没有回答,也不曾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着。
焦胜哲激动之下,力量何其的大,但是却拉扯不住窦心韵那纤弱的身板,反而被拉得踉跄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