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对某一天有所期待时,人总是会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祁谨觉得现在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直到鸢城发生了件轰动全城的大事,祁谨才摆脱了无趣。
家世严谨的绥江侯府的世子——向来洁身自好不拈花惹草的苏小侯爷苏白竟然寻花问柳了,而且还无视苏侯爷的强烈反对,夜夜宿在随意阁的头牌飘香姑娘的闺房里。
朝堂上,祁谨听着御史大夫和监察使对苏白的弹劾,想起了御书房中那一堆半人高的弹劾苏白的奏折,只觉太阳穴涨痛不已,觉得一向不劳人操心的苏白怎么突然间就犯傻了,都不会做事了,“刘御史,不必再说了。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小白可是他的亲信和朋友,看小白现在一头热的样子,真惩罚他,说不定他和小白还会离心,祁谨是不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的。
陛下,您就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您当年十岁就把我们一干老臣压得不敢反抗。当然,刘御史是不敢将这话说出口的。
“苏侯爷,俗话说养不教,父之过。你回去之后就好好教育一下苏白。”
“陛下,老臣有愧,老臣实在管教不了犬子,还烦请陛下帮老臣管教犬子。”苏侯爷知道他与陛下比起来,自己那个臭小子更听陛下的话。
“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就不必多议了。”
其余官员见苏侯爷将苏白交给祁谨处理,弹劾苏白的刘御史被陛下杀了个落花流水,只好偃旗息鼓,将此事揭过。
退朝前,祁谨用眼神示意苏白和路奇书下朝后来见他。
“小白,你自己去看看角落那堆弹劾你的奏折,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一件有多蠢的事?”祁谨看也不看苏白一眼,一进御书房就要求苏白去看角落那堆半米高的奏折。
苏白满不在乎地随意翻了翻奏折,忽然一脸愤怒,眼中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那些老家伙怎么可以这样诋毁香香?竟然说香香是妖女,香香明明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仙女。”
“陛下,你千万不要为了这些虚妄之词处罚香香,香香虽处于青楼,但是她一直洁身自好。香香沦落风尘之前是官家子女,是一名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礼仪都是离宫回乡养老的嬷嬷教导的。香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只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陛下,你真的千万不要惩罚这个本就很可怜的女子了。”苏白一脸着急地向祁谨求情。
祁谨敛眸,眸色渐深,“小白,只要飘香没做违法的事,我是不会给她定罪的。只是你怎么没注意到?奏折抨击最多的人是你,飘香只是占了一小部分。”
“咦?是吗?”苏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路奇书也翻了一下奏折,怜悯地看着苏白,“那些人怎么可以侮辱苏小侯爷心尖尖上的人儿呢!那些不懂真爱的人真是罪大恶极,竟然眼睁睁地毁掉一份真爱。”
“奇书,还是你懂我。香香也说过世人总是无法忍受真爱,我与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保护我们的真爱。”苏白激动地握住路奇书的手,那眼神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在所有人甚至疼爱苏白如珠如宝的侯夫人都反对苏白时,唯一支持他的路奇书确实如同苏白的救命稻草。
“小白,我一定支持你。”路奇书也回握苏白的手,然后不经意地道:“只是小白,你爹娘怎么办?他们可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既然飘香姑娘是个好姑娘,那她一定是个孝顺的姑娘,她一定不忍心看到你和你爹娘闹翻的!不如你回去和飘香姑娘商量一下,让她和你爹娘多了解了解对方。”
苏白眸底闪过一丝迷茫,转瞬即逝,连与苏白面对面的路奇书都没发现。
“香香确实是个好姑娘,我这就回去让香香和我爹娘相处一下,多了解对方,好让爹娘同意我们的婚事。”
苏白的眸底又闪过一丝迷茫,忽然对祁谨坚定而认真地道:“陛下,只要有你的赐婚,就不会有人笑话香香了,你一定要为我们赐婚呀!我只喜欢香香一个,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孤独终老吧!”
祁谨挑了挑眉,手中把玩一枝毛笔,不含丝毫个人情绪地道:“小白,我可以为你们赐婚。你要知道,没有父母和亲朋好友祝福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婚姻,你既然这么喜欢你的香香,那你肯定也不希望她不幸福,你们也不希望有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吧!你的香香那么懂事,那么爱你,肯定也希望能得到你爹娘的祝福。只要苏侯爷同意,我立马为你们赐婚。”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现在就去找香香商量。”
“嗯!你去吧!”
路奇书看着苏白幸福得冒泡的离去的背影,啧啧称奇,“都说爱情会让人变成白痴,果然是真理呀!连任大将军见到他的夫人都从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机灵多智的苏白都不会看眼色。”
祁谨背对路奇书,将手中的毛笔放到案上,原本完好无损的毛笔赫然已经被折断成两截。
“奇书,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祁谨看向路奇书,目光如炬,眸底深处是可以颠覆一切的暴虐。
祁谨与苏白从小玩到大,最清楚苏白的为人。苏白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一直以为侯府争光为目标,从来不会做有损侯府颜面的事。还有苏白最佩服的就是祁谨,事事以祁谨为中心,从来不会做为难祁谨的事。可是现在苏白竟然为了一个飘香就不顾侯府不顾祁谨,不说娶青楼女子让侯府蒙羞,仅仅是请祁谨赐婚一事就违背了苏白以前的做事风格。帝王为青楼女子赐婚是一件会令帝王蒙羞的事,会成为帝王的污点,以前的苏白不仅不会做,还会抹杀这种事。
还有现在的苏白眼中只有飘香,完完全全看不到其他人,竟然看不到路奇书眼中显而易见的嘲讽,竟然完完全全忘记了路奇书幼年时的遭遇。
路奇书生于富商之家,在他幼年时,他的父亲就纳了一名青楼女子为妾,还自诩小妾是他的真爱,对路奇书的母亲越来越差,小妾欺负路奇书的母亲时,路奇书的父亲不问青红皂白都说是路奇书母亲的错。
路奇书自小便看到那名小妾顶着一张人善可欺的脸,背地里干进陷害他们母子的事,还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向他的父亲哭诉路奇书与他的母亲欺侮她,小妾还会在旁边明着是帮路奇书母子求情,实则添油加醋,将黑的说成白的,将自己描述成一名心地善良、软弱可欺的弱女子,将路奇书的母亲描述成一名欺压妾室残害庶女的恶毒正室,将路奇书描述成一名不学无术、不尊重长辈、不友善手足的纨绔子弟。那名小妾还在路老太爷五十大寿那天利用了自己的女儿来陷害路奇书,众目睽睽之下路奇书百口莫辩,坐实了以前人们半信半疑的路奇书的心狠手辣、残害手足和不孝之名,最后导致路奇书的母亲被休弃,并与路奇书一起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
后来路奇书的母亲病重并无钱买药,路奇书回路家三跪九叩苦苦哀求路老爷和那名小妾大发慈悲救救他的母亲,路奇书还承诺将来会百倍偿还,可是路老爷视若无睹,那名小妾则对路奇书冷嘲热讽,小妾的女儿、路奇书的庶妹竟然还放凶狗咬路奇书,长期吃不饱饿得面黄肌瘦的路奇书如何敌得过一条肥膘体壮的猛狗,最后路奇书不仅没借到钱,自己还被狗咬伤。路奇书最后倾家荡产甚至卖掉唯一遮身的破旧不堪的房子,也只是在药店主人的怜悯下才筹到了几副药治病的钱,可是路奇书的母亲病症过重,几副药根本不能治本,更糟糕的是路奇书与他的母亲因没钱交租被赶出来只能像乞丐一样露宿城隍庙,颠沛流离,路奇书的母亲得不到良好的休养,病情加重,最终药石无治病重身亡,路奇书自己也因为被狗咬的伤口发炎溃烂而倒在路边昏迷不醒,若不是幸运遇到了敦亲王夫妇,这世上就没有路奇书这个人了,敦亲王夫妇找大夫治好了路奇书,并帮助路奇书安葬了他的母亲,最后还收养了路奇书。
路奇书功成名就后就回到了家乡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将路家整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路奇书派人勾引那名路老爷的真爱小妾,让路老爷看清楚自己真爱的真面目和品尝背叛的滋味,路奇书还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活活气病路老爷。那名小妾被路奇书派人骗光了财产,沦为一名乞丐与路老爷争吵时错手杀死了路老爷,进入监狱没多久就受尽折磨而死,路奇书不仅把小妾的尸体抽筋扒皮,还挫骨扬灰,最后将小妾送进了路家的祖坟,与路老爷合葬,让他们这对真爱死后在黄泉之下都相爱相杀。祖坟中葬了一名风尘女子,祖辈世世代代都会蒙羞,
这就是早就不当自己是路家人的路奇书要的结果。小妾的女儿、路老爷的掌上明珠、当初放狗咬路奇书的庶妹则被路奇书倒贴一百两卖进了青楼,步上了她娘亲的后尘,过着“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红千人尝”的夜夜笙歌的生活,路奇书不仅派人监视小妾的女儿,防止她逃跑,还派人天天去羞辱小妾的女儿,半年后,小妾的女儿不堪折磨自尽身亡。
路奇书是一个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的人,百倍偿还了当初帮过他的药店主人。
因为这样的原因,路奇书对风尘女子是极尽厌恶、鄙视的。如果真的有人支持苏白,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路奇书,想要让路奇书支持苏白,无异于黄杨厄闺、火中取栗。
“飘香,随意阁新进头牌,是一名清倌,一个半月前忽然出现在随意阁,并代表随意阁参加花魁大赛,夺得了头名,飘香的来历不明,父母不详,特别喜欢吃鸡,无鸡不欢。半月前苏白开始频繁出入随意阁,并指名一定要飘香,目前苏白不肯向其他人包括苏侯爷透露他与飘香的相识经历。”
路奇书与祁谨、苏白从小一起长大,三教九流的人路奇书都认识,消息灵通,有时候还能得到祁谨的暗卫系统都不知道的消息。祁谨从暗一那里得不到关于飘香的任何情报,还以为路奇书通过他自己的渠道能得到一些飘香的情报,没想到路奇书查到的竟然比暗一还少,祁谨从暗一那里还知道飘香并没有和随意阁签卖身契。
祁谨揉了揉一直紧蹙的眉头,呼了一口气,“我派人查过了,小白身上没有下蛊下药过的痕迹。”
“陛下,我也去侯府检查过小白房间和饭菜,房间没有用药的迹象,随意阁头牌飘香的房间和小白最近在随意阁吃的饭菜也没有下药的迹象。”
“奇书,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去见识一下让小白日思夜想、神魂颠倒的飘香是何等绝色。”
身为一名风尘女子不该死,可是竟然不好好做人,偏去当红颜祸水,魅惑朝廷命官,令人背父弃母、离宗叛祖,那么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祁谨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整个人如同浸血万年的凶煞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