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饶!”
尘土飞扬中,里屋传来一声暴喝,听上去似乎很是愤怒。
当然啦,谁也不喜欢家里大过年的被别人破门而入。
“周邈,你的那种规矩也就逗逗小辈罢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南方第一了?”张饶说话也毫不客气,揉了揉手腕,带着我向里屋走去。
这个屋子不算小,但却给我一种拥挤的感觉,玄关被张饶一拳轰成了垃圾堆就先不说,进了客厅一看,里面真的是吓我一跳。
厚重的大窗帘将阳光尽数挡在外面,看不出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有一盏老式的煤油灯在桌子上无力的散发着光辉;托这个似乎比我年龄还要大的煤油灯的福,我眯起眼睛倒是可以看清这个屋子的全貌。
地上堆得东西有很多,种类各异,有一堆子书在矮脚桌上散乱的积着;正当中的地面上是一排的葫芦,上面画着符咒,应该是封印鬼物用的;桌子后面立着一个巨大的立柜,由于上面的玻璃很久没擦了,里面装的什么都看不见;墙角摆着的东西我看不清,但是从光泽上来看,应该是金属类的。
而立柜前面则坐着一个瘦的如同木乃伊的老头,看着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厚厚的圆框眼镜后是一双三角眼,细弯眉,薄的像抿起来的嘴上是梳理的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极度整齐的八字胡。他穿着一件蓝色中山装,胸口的口袋里还别着一支钢笔,整个一个老知青!
“张饶,今天是刮了什么风,怎么把你这个北方组的组长都吹来了,呦,不对,听说你们北方组的编制都被大供奉给取消了,现在叫什么公司是吧?你说你啊,真的是越学越回去了。”
“周邈,我今天来呢,有三件事,一是受当今的南方组组长方靖之托,到你这来买点东西;第二件事呢,是来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看到你活在这种地方,我也就放心了。”
“你!”
张饶也不顾脸部有些抽搐的周邈,接着说道:“这第三嘛,就是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北方组的新组长,也就是我的上司,江澈。”说着,将身子一侧,我也就顺势被放在了周邈的眼前。
“哦?新的北方组组长?”周邈身子微向前倾,推了下搭在鼻梁上的眼镜,三角眼中闪过了一点精光,打量了我一番,轻哼了一声,“根骨挺好,什么来历?”
“在下江澈,煌门武曲殿殿主,秦觞之徒。”我微微躬身,对周邈说道。
“秦觞?天巡者秦觞?”周邈猛地站起身来,目光灼灼,仿佛是想要看穿我。
“嗯,正是家师。”
“哎,可惜了。”
周邈摇摇头,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句,坐回了自己的破椅子上,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声音。
这是啥意思?什么可惜了?可惜我了还是可惜师父了?不对,不管怎么想也不对啊!
我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谁知道他先摆摆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下去了,但很明显,他在回忆着什么。
如果我猜错,一定和师父有关。
“你们来买什么?”
“方靖让我来买井沿水、血朱砂、镇尸符和啸天精血。”张饶说出了四样东西,说完之后也没管周邈,招呼我找地方坐,自己就把身后矮脚桌征用了,一屁股坐在那堆书上,翘着二郎腿,跟在自己家一样。
我没有张饶那么随便,扫了一周,在墙角找到一个还算干净的圆凳,坐了上去。
“井沿水、血朱砂和镇尸符我这都有点,但是啸天精血我这可没有了。”
周邈一皱眉,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
“没有?”张饶眼睛一眯,问道。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烦啊,我都说我没有了,还问个毛!”周邈有些急了,猛的站起身,“拿钱来,那三样给你打包,你以后也别来了,我这庙小,容不得大佛!”说罢,还看了我一眼。
不是我说,你看我干啥啊,我也没咋着啊!
当然我不能直接说出来,让着老玻璃对我有啥看法,只能当没看见,培养着自己对窗帘的兴趣。
周邈见我没什么反应,从桌子下掏出一副白手套戴在手上,打开了身后的柜子,拿出三样东西,一个可乐瓶子里面是有些浑浊的液体,另一个小瓷瓶中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应该就是血朱砂了。但最令我好奇的还是那一打黄符,我用过的黄符都是对灵体有效的符咒,这种一直活跃在港片中的镇尸黄符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拿走拿走,一共一万块钱,拿钱来。”
“一万?周邈,你在这楼里住着,还真的是穷疯了啊。”
张饶还是稳如泰山的坐在那堆书上,好像那里比真皮沙发还要舒服。
“我这就这价,不想买去别人那去买啊!”周邈冷笑一声,也没说别的,顺手就把那三样东西拿起,想要放回柜子里。
“放下,五千,我拿走了。”张饶又开腔说道。
“五千?一万!少一个子都不行。”周邈脖子一梗,拽拽的说道。
“五千。”张饶还是云淡风轻的说道,一副“吃定你了”的样子。
“哦?你倒是说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把这三样东西五千块钱给你?”周邈也没有再跟他犟,东西又放回了桌子上,眯着眼问张饶道。
“十八年前,兰州拉面馆,是谁我还用说么?”张饶笑呵呵的对周邈说道,只不过我怎么看那张笑脸都觉得那上面写满了奸诈狡猾。
“你……你怎么知道!”周邈的三角眼猛地一睁,我都怕他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我咋知道的你就甭管了,这三样东西,打包,这是五千块钱,你拿走。”张饶从大衣内兜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扔到周邈的桌子上。
“好!张饶,你记住今天的事!我周邈等哪天一定找回场子!”
“好好好,我等你找场子。小澈咱们走吧。”张饶说着,站了起来,将那三样东西拿起,和我一起走了。
“那啥,老周啊,这个门……”张饶走到玄关,回头贱贱的道。
“这门没事!你快点给我滚!”里屋又传来了周邈的咆哮。
“那我们可走了啊。”张饶大笑道,头也不回的走下楼去。
“饶哥,咱这么干真的好么?”
“没事,这人啊,就要这么治治他。”张饶笑道,“你看他多大岁数了?”
“应该是六十多吧?”我想了想周邈的那张老脸,试探性的回答道。
“六十?我告诉你吧,他还比我小一岁呢!”张饶说着,把东西放到车的后座上,自己则坐到了司机位上。
“这怎么可能?”这哥们儿也才四十出头?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十年前接了个委托,把自己都捐进去了,以后也没了灵觉能力,这几年都是大供奉在直接管辖南方组的。”
“那是个什么委托?”我有点好奇,便问张饶道。
“是个……算了,也没什么,都是他自己作死的。”张饶有些排斥这个话题,打了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我一看他不想说,也不好问,就换了个话题。
“饶哥,你说我师兄要这些东西干啥啊?”
“井沿水、血朱砂、镇尸符、啸天精血。这些东西,你难道都没听说过?”
“那啥,我就知道镇尸符是啥……”我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算了,毕竟你是武曲殿的,能打就行。”张饶叹了口气,接着便为我解释那三样东西的作用。
井沿水是标准的阴阳调和型水体。井中的水属阴,在外面一直被照射到的水偏属阳,而井沿的水则在二者之间,用来做法很是有用。
血朱砂是朱砂的一种,朱砂色深红,古代道教徒用以化汞炼丹,中医作药用,但是有一定的毒性,所以古代吃丹药死的人也不在少数。而血朱砂则是朱砂中的异类,既不能炼丹,也无药用,但却对贪图血食的生物有很强的诱惑作用,就是在僵尸面前放一个血朱砂,再放一碗人血,那僵尸选择的一定是血朱砂。
至于啸天精血则普通的多,就是黑狗血。黑狗易找,可啸天难得。有啸天精血的黑狗还必须是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纯黑色,取这狗身上的一滴眉间血,能破万邪。
“难道师兄已经确定这事是僵尸所为了?”我拿起一张镇尸符看了起来。
“你这个师兄,很不简单。”张饶想了一下,慎重的说道。
“怎么?”
“我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但很奇怪,这种压迫感不是来自他自身,你能明白不?”
我点点头,也知道了张饶说的是什么。
金鳌盘。
只有金鳌盘有这种力量。
让张饶也能感受到的力量。
回到方师兄家中,乔意涵也已经醒了,穿着睡衣,头发散开在沙发上趴着看电视。
“意涵啊,饿了不?我给你做点饭去啊?”张饶把东西往我怀里一塞就当了一个称职的奴才。
“不饿。”乔意涵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有点困。”
“困?那就再去睡会儿?”
“不睡了,没意思,江澈,你过来,咱俩玩会。”乔意涵冲我招招手说道。
“我陪你玩啊,小澈也累……”张饶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近乎哀求,一点也没有在周邈那里霸气淡然的感觉。
我以手扶额——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