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规似乎对我的无视没有表现的有什么异样,还是依旧优雅的做他的顾子规。摆脱了小丫头的纠缠,我表面乖巧的跟在顾子规的身后,来到了后院,就看到几桌子的人。吴胜言个头虽不高,气质却尤为脱俗,令我一眼就能认出来人群中辗转敬酒的他。
吴胜言也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我们,虚举了一下酒杯,急忙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迎上来,领着我和顾子规到了不远处的花园。垂柳正好,倩倩姿态。我见到柳树,方才想起距离二月十二已经过了两月有余。可是,即使我跑了两个月,也还是没有逃过身后这个人的追捕。我下意识的看向顾子规,有些不甘心。
顾子规似乎与吴胜言相谈甚欢,期间还不停的撇向我。我实在是对这两个人奸计如何得逞的经过没有兴趣,就跑到了另一边的凉亭里欣赏雕塑。石雕栩栩如生,仿佛在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我竟不自觉的看入了神,连顾子规走到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若是喜欢,我雕一个送给你。”
我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瞪向他,沉默了。我的确想要得到一个如这般上好的雕塑,但是如今他拿捏着我的性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样掂量与他相处的轻重。既然不知道,那就没法儿回答。
“苏啼。出来那么久,可曾想家?”顾子规负手而立,背对着我,像是在问空气的模样。我低下了头,闷闷的出声,“家太陌生了,顾子规,换个词语好不好?”
“总有一段路会让人心痛到不愿回忆。苏啼,我来这里,我找到你,是想,送你回家。”
本来听到他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我应该是很高兴的。可为什么,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悲凉,我也会那么难过。我略想了想,故意换了一种的轻快的语气,猛地站了起来说道,“那就好啦,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们从此各走天涯路,一拍两散啦,呐,就再不相见啦!”我也极轻快的蹦下了凉亭,绕过悠悠荡起的柳枝。
“回家吧,找到一条回家的路。”传来的声音难得不再平淡无调。
我装作没有听到他说的最后这一句话,快速的从吴府后门走掉。我并不明白顾子规的用意,但隐约觉得他好像不再像两个月前那样让我不自觉的产生敌意了,也没有要惩罚我。但也或许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忘掉了那份伤痛和恐惧。不过不管是哪一种,这好像都说明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我仰天长叹一口气,然后给自己鼓劲,像是要庆祝什么似的,往前一直奔跑,并且还在为自己欢呼。从今以后,我就真的是自由身了,不属于空山,也不属于落庭院,我就在这四方天地之间,逍遥自在。不说成就一番大事业,但总要将想看的东西看尽了,那才不算白努力一番呀。
那么,我第一站,一定要去皇宫瞧一瞧。嗯!就这么定了,不过,还是先想想今天晚上住在哪吧?以前是害怕被顾子规给抓到,所以住的都是荒郊野外。但是,今天好不容易刑满释放,怎么样也要犒劳犒劳自己吧。
我一路逛下去,可也许是人生地不熟的缘故,我逛到了月上柳梢的时候,还愣是没有找到一家客栈。就在我快要放弃寻找的时候,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丫头站在了我的面前。
“姐姐,”小丫头还是如见面时一样,扎着朝天辫,仰头讨喜的笑着。
也许是换了一种心情对待顾子规的缘故,看着小丫头的心情也瞬间变好了起来,我笑着说,“小丫头,婚礼已经结束了,我现在也有其他事情要做,不能陪你了,你回家吧。”
要迈开的腿突然又顿住了,“姐姐,你送我回家吧,好不好?”小丫头拽住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的难以挣脱了。放在往常的时候,我断然会拒绝这样多事的想法,但是今天,我难得的心情很好,决定多管闲事一回。“好呀,小丫头,你家怎么走呀?”小丫头立即喜笑颜开的拖着我走。
邕州城没有夜市,所以入夜之后的街道的确是静的可怕,也怪不得小丫头不敢一个人走回家去。不过,显然兴奋可以让一个人的智商降低,我想到了小丫头不回家的原因,却忽视了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从家里晃悠出来的事实。
等到我看到了满堂明亮,还未关门的客栈时,我才觉得今天的确是有些愚蠢的过了头了。在吴家,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被顾子规逮了个正着。而现在,因为自己太过兴奋,“又被人设计了一次。”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嘟囔着心里的话。关键是,我,我居然两次都栽在了这个小丫头的手里。这已经不是丢脸的问题了,我实在觉得太久没有和姑姑一起捕猎,功力都倒退了。
“姐姐,我家到了!”小丫头冲进了客栈里面,我支吾着应了两声,也走了进去。别人给的住店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果然,刚走进大门,就听见了某个人的声音。
“上菜吧。我的客人到了。”
我故意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赌气似的坐在了另一个空桌子旁边。却是没想到顾子规脸皮厚到端起了自己的茶碗,直接蹭了过来。“苏啼。好久不见。”说罢,还笑得真像碰见了什么熟人似的。
“不久,刚见过。”从离开吴府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我生气的撇过脸部去看他。
“真的长见识了,都学会生气了,”顾子规笑得云淡风轻,仔细磨砂着手中的茶杯,说道,“以前在溪灵镇,即便是再生气,你也是从来都不会闹别扭的,”
那是因为要防着你!我真想把心里的这句话给一下子吼出来,“难道我以前是软柿子,现在还要当吗?”终究还是心中有些忌惮,斟酌了一下词句。
对面的人却笑的很是欠扁,“哈哈,苏啼。相信我,你可从来都不是个柿子,而是个狮子。”顾子规笑的是前仰后合,我怒视着他,整个人都像冒了火似的。我不解气的狠命的拍着桌子,大叫着,“老板,菜呢,没看到这人都饿疯了吗?”老板应声糯糯的回答,像是怕被我吃了似的。我古怪的打量着老板,深觉的周围没有一个好人,自顾自的摆弄着手边的茶壶。
不过被吓过之后的老板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饭很快就上来了。通过方才的对话,我才知道,小丫头姓林,的确是这家自闲客栈林老板的小女儿,在吴胜言开的私塾里上课。虽然林丫头想同我说几句话,但是林老板似乎因为方才的举动硬是把女儿给拽进了屋子里,还嘱咐家人千万不要出来。
至于这样吗!我又不是真的狮子,我一边咬住馒头狠狠地嚼,一边恶狠狠的看着罪魁祸首。但想象着马上顾子规中计时的痛苦模样,心里一阵暗爽,也就不再那么计较顾子规这喜怒无常的坏毛病了。明明在吴家说的好好的,结果又要把我骗到这儿来,戏弄一番。我就算再不想节外生枝,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没错!我就是一头狮子,一头平时默默不语,专心磨练爪子,只在关键的时候给敌人致命一击的狮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客栈里竟只剩下了我和顾子规,四周静的可怕。我看到顾子规停下了筷子,方才的笑容逐渐变为了冷笑,眼神竟也变的肃杀。我似乎听到了远方打更的唱和,似乎听到了门外残叶随风上下翻飞发出的声音,我似乎有什么都听不到了。这样黑的夜,竟连月亮都销声匿迹,预兆着什么罪恶的发生。
突然!灯光齐齐熄灭,伴随着一声闷响,空气中出现了不知名的烟雾,在朦胧中,几道锐利的光从外面射了进来。
是死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