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雨滂沱 无心赴宴
我爱蜗2015-10-27 14:163,000

  星宿阁的所在,在赤霞谷内只有王族成员才知道。它并不是传言里存放赤霞鸟一族瑰宝之类的地方,而是一处囚禁王族成员的地方。它不同于金笼,押上金笼,十之八九会被处死。但星宿阁只是囚禁。它更像是个让王族成员静心思过之所。

  夜色掩饰之下,三殿下绕过许多宫殿楼台,悄悄走到一处石壁前。石壁两端有两座石雕,雕刻的都是展翅高飞的赤霞鸟,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整面石壁光滑如镜,大雨哗哗,雨水顺着石壁下淌,如同垂下一片水帘。可奇怪的是有一处石壁却十分干燥,雨水淌到那处石壁时全都不知去向何处。那处石壁正好在三殿下面前,两只赤霞鸟雕像之间,三殿下径直走了上去。而后,三殿下也便像淌到此处石壁的雨水那样,不知去向何处。

  星宿阁。

  星宿阁只有一层,却让身在其中的人感觉异常之高。因为星宿阁内由浮空宝石布置了一副星宿图,抬头仰望阁顶时,看到星宿图中青黛色夜空,紫色星辰,就如同见到真正的满天星宿一般,阁中的人自然觉得它异常之高。

  星宿阁里共有五道身影,东南西北各有一位披发老者,他们形容枯槁,不像活物,更像僵尸,他们是负责看守被囚禁王族的“阁奴”,是自进入星宿阁那日起,便终生不可离开的“阁奴”。这四位枯槁老者环绕当中的,则是一位中年男子。该男子盘膝而坐,低垂着脑袋,脸色苍白,神色黯然,他便是因纵容幽莲仙子被囚禁的四殿下。

  四殿下身旁有四十九盏油灯,却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火光。当上一盏油灯的灯油燃尽的时候,下一盏油灯才会被引燃。四殿下囚禁的期限便是:当四十九盏油灯灯油全部燃尽,他就可离开。听起来似乎四殿下至多两三月便可离开星宿阁,实则不是。殊知这灯中灯油是由魔蛇沼成年魔蛇体内油脂所制,每一滴灯油都能燃烧数日。这一盏油灯灯油足以燃烧三年,所以四十九盏油灯全部燃尽的时间是一百四十七年。到那时,四殿下纵使离开星宿阁,他也该是与这“阁奴”无异的枯槁老者了。

  囚禁一百四十七年,足以表明四殿下犯得过错有多么严重。囚禁一百四十七年,这与杀了他有何区别?

  四殿下似乎已经接受了禁足一百四十七年的命运。他一动不动,低头望着唯一燃烧着的那盏油灯上的火苗出神。突然间火苗晃动,他听到袍袖挥舞的声音,又感到一股强大妖力撞上面门却有随即消失无踪。他同时听到了星宿阁外有腾挪声,他偏头透过朱窗往外望,除了窗户上打出七八个窟窿,其余什么也没看见。但是四殿下又回头看向刚刚出手的“阁奴”,诧异喃喃道:“大妖巅峰?”

  三殿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石壁前,他的左脸却添了一道笔直似箭头擦过的伤痕。他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却发现身旁突现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人影却又是大殿下,他便说道:“难怪以前听说,星宿阁不可随意接近,没想到里面有那么厉害的家伙。”

  大殿下道:“那些都是以前犯错的王族,关了太久不愿出来,就呆在里面成了‘阁奴’。老四今后可能也会和他们一样。囚禁百年之后,可能就不愿出来了。”三殿下道:“那倒也是,百年以后,物是人非。或许那时候你我都死了,出不出来,也无甚关系了。”三殿下又道:“老大你不跟着老——咱们的王,怎么有闲工夫跑到这儿来了?”大殿下道:“我也想问你怎么有闲工夫跑这儿来了。”三殿下冷笑道:“我只是不相信你们,来看看老四是不是果真被囚禁在这儿,还是被你们杀了。”大殿下笑了笑,说了句题外话:“接下来两日,你要小心了。”三殿下突然一愣,转而狞笑道:“收拾完老四,就打算收拾我了?看样子还是老四说的对。”大殿下不再笑,他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和老四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如何看我。提醒总归是提醒你了,你好自为之。”

  大殿下说完后独自走进雨夜,留下一个深夜寂寥的背影。三殿下在石壁前驻足良久,回味着大殿下最后那两句话,最后也只是冷哼道:“管你耍什么花招,我狄乐天只管接下就是了!”

  第九日。

  青龙宫旁有梅林一片,掩映在左右枫林之中。梅林里有小楼一座,大雨滂沱,小楼青檐上水花似白莲朵朵绽放,檐下水珠则似四副玉帘坠下。小楼中有两个人影相对而坐,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一个十八九岁青年。

  如果蔡涛没有记错,这是大殿下第一次请自己赴宴。自从被吊上金笼后,蔡涛就再没期待会有这样的待遇,尤其是赤霞谷内局势严峻的时候。蔡涛跟着那位称作狄玲珑的美女统领前来的路上,他还心中忐忑,不过到了之后,见到大殿下态度温和,蔡涛才悄悄安心。

  “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忧虑。最近谷中不安定,招待不周,还请担待。”大殿下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充满亲和力,听其语气对自己似乎还真像是主人对客人,长者对晚辈的关心,但蔡涛却不知这关心是真是假。昨夜之后,蔡涛满脑子都是“怜优怎么会是幽莲仙子?怜优为什么会是幽莲仙子?她真的杀了赤霞鸟那些族人吗?”一整天里,蔡涛都觉得有什么难受的东西堵在胸口,蔡涛没有兴致去说客套话,他开门见山道:“殿下叫我来,不会只是为这几日照顾不周吧?”

  桌上有几碟精致的小菜,用古文来说该称作珍馐。有一壶酒,妖怪也懂得品酒,蔡涛算是又长了见识。蔡涛对酒菜全无兴趣,他本来也不喝酒。大殿下道:“因为照顾不周赔罪只是其一,请你来,主要只是想和你聊聊。”蔡涛皱眉道:“殿下想聊什么?”大殿下笑道:“不过是随便聊聊,来,咱们主客先饮一杯。”蔡涛道:“我不喝酒的。”大殿下道:“不喝酒的男儿,算什么男儿?”蔡涛推辞不过,只好抿了一口。

  醇酒入吼,香味逸散满口。冷雨清秋,腹中却有暖意升腾。蔡涛第一次喝酒,他立马喜欢上了这酒的味道。他摇晃着酒杯,一张口全倒进了嘴里。

  大殿下便也不拐弯抹角,他直言提出一个疑问道:“一直以来,所谓东南西北四大贵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族千年前才成为南疆贵族,东海龙人一族成为贵族更是只有几百年。但是神树巨榕上的神裔自统御大陆中央以来,却一直传承不息。神裔与妖怪非敌非友,行事与妖怪也全然不同。我们对你们,说起来知之甚少。你从巨榕那边来,我很奇怪,神裔一族的传承经久不息,靠的究竟是什么?”

  “靠的是什么?我可不知道。”蔡涛根本就不是从巨榕那边来的,他如何知道巨榕之上的神裔是靠着什么传承不息?只是以蔡涛曾经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观点来说,三代而衰,是豪门贵族无法避免的宿命。改朝换代,也是寻常。贵族不可能永远都是贵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公方显公平。蔡涛自酌一杯,脸微红,醇酒佳酿初尝,恰入愁肠,有些熏醉。他独自含糊道:“在我们那儿,也没有哪个贵族能延续百代,只不过新的贵族取代旧的贵族,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时代更改,贵族更改,只是种族常存罢了。”

  蔡涛说的是人间界,他说的贵族与大殿下说的贵族其实相差很大。但是熏醉的他本就是在胡言乱语,他也不在乎大殿下能不能听懂。蔡涛酒力很差,他偏偏又不停地往嘴里灌,不一会儿就趴在了桌上。他实在不是个有礼仪的客人。看着两杯醇酒下肚便趴倒在桌的蔡涛,大殿下只觉得有些苦笑不得。但是大殿下却不计较,他只是小酌笑道:“真是个有趣的人!”

  大殿下停杯望着小楼之外,他望着漫天瓢泼大雨,正冲刷着赤霞谷内每一处瓦檐,每一片枫叶,将他们表面的污垢冲刷干净。方才蔡涛一番胡言乱语,听在他的耳中却别有一番感慨。他本打算与蔡涛长谈,奈何他也看得出来蔡涛心中有郁闷难言之事,想不通透,但求一醉。大殿下所想的长谈只好作罢,大殿下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大殿下叹了口气,他的视线从雨幕中收回。他心中所想:倘若这大雨能将赤霞谷内的每颗心冲刷干净,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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