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无量山,大悲寺。
楚逸飞抢盗梵音菩提不成,正想逃之夭夭,日后再从长计议,谁曾想则要破空而去,身形却被无形大力锁住,几乎动惮不得,震惊之中,转头寻声四顾,却不知神秘高人身在何方。
楚逸飞更不迟疑,立即奋力挥动法诀,运转起天道真经。天道真经甫一运转起来,他周身立即金光大盛,转眼便破除了无形禁制。
见此情景,夜空中传来了一声惊奇且疑惑的叹息:“咦——”
楚逸飞一破除禁制,便欲破空而去,可是他身形刚欲展动,便见到眼前金光一闪,一个身焕绚烂金光的神僧却拦住了他的去路,来人正是大悲寺掌门无相上人。
无相上人凌空而立,双手合十,眼中金光闪闪,颇有惊异之色,似在寻思着什么,片刻后仿佛终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般,收起惊奇疑惑之心,朗声道:“阿弥陀佛,楚施主深夜造访蔽寺,欲夺蔽至宝梵音菩提,难道就想如此一走了之吗?”话虽如此,但他语气之中,却并不质问强留之意。
楚逸飞自知理亏,对方又未曾强行相逼,当下忙还了一礼,恭敬道:“无相上人,在下夜闯贵寺,欲盗梵音菩提,实出无奈。在下乃是为了寻齐九大天材地宝,炼制九转天灵丹,救活玄天真人,还在下清白,还请上人明鉴!”他自知不是无相上人对手,只好以诚相见,想来无相上人修为通天,自己又是盗宝未成,不曾伤得寺中一僧一俗,无相上人必不至为难于他的。
无相上人看了楚逸飞一会儿,叹息道:“楚施主身负诸多不白之冤,决意盗齐九大天材地宝以炼制九转天灵丹,救活玄天真人,好还自己清白,说来也确是无奈,但施主所盗的九龙宝桂、七玄连心草、烈焰丹参却是各正派至宝,于理不容,施主行此不义之事,实则是将自己陷于不义之地,好在施主盗宝之时,并不曾伤及各派中人。只是他日九转天灵丹若是炼制不成,那又当如何?那九转天灵丹毕竟不过是传说中的仙丹啊。”
楚逸飞听无相上人之言,竟仍无责怪之意,更想不到他如此德高望重的大悲寺掌门,又与自己毫无瓜葛,却竟为自己如此着想,心中情不自禁的一阵感激,忙道:“上人明鉴,上人所虑,在下实则皆曾细细想过,但在下见识浅薄,不出此下策,盗宝炼丹,实是无计可施。上人修为通天,还望能为在下指点迷津。”
无相上人笑道:“世俗之人皆为七情六欲所苦,吾乃出家之人,当此时本该劝你放下心中执念,然吾深知,若是一个人不曾历尽劫难,便难以看破红尘空幻,做到四大皆空,因此,我非但不打算劝你放弃,还会将梵音菩提相赠。”
楚逸飞听罢,顿时又惊又喜,他万万没想到无相上人竟愿将大悲寺至宝相赠,忙问道:“上人,您何以竟对在下如此错爱?”非但楚逸飞震惊不已,就连不少大悲寺弟子也都惊讶异常。
无相上人面带笑意,道:“楚施主,你忘了吗,不久前你曾在雪域之中舍命大战魔教与上古凶兽混沌,想蔽寺僧众及至正道各派同仁于火热之中啊。再者,你方才夺宝之时,已然心怀愧疚,更不曾伤及蔽寺弟子,而施主你前两次盗取七绝连心草和九龙宝桂之时,亦未曾伤及无辜,故此以我观之,你必不是奸恶之徒,实是为势所迫,为命所逼方才会做这抢夺之事,实则未曾堪破红尘之故罢了。佛门讲究普渡众生,梵音菩提虽是佛门至宝,却也仍是身外之物,既然此宝可助你一臂之力,又为何不能拱手相赠呢?老僧只希望楚施主不可被命运磨灭了赤子之心,继续多行善举才是啊。”
此时,苍穹之上乌云滚滚,越压越低,夜风渐狂,呼啸不止,但楚逸飞眼中却只有无尽暖意,当即感激涕零地拜谢道:“承蒙上人理解与错爱,在下感恩不尽,上人及贵寺的大恩大德,楚逸飞必定铭记于心,他日若是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但凭上人吩咐,不论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无相上人淡淡一笑,似乎并未想过要他报答,随手一招,两颗梵音菩提便自大悲寺最后一重院落中的菩提树上飞射而来,飘浮在了楚逸飞身前。这一来,菩提树上便只有三颗梵音菩提了。
楚逸飞看着紫光绚烂的梵音菩提,激动得说不话来,没想到无相上人竟一下给了他两颗。
无相上人道:“老僧只能给你两颗,至于能否炼制成功九转天灵丹,便看你的造化了。”
楚逸飞忙感激道:“大恩不言谢。”说罢,连忙恭敬地向无相上人连拜了三拜,直到无相上人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楚逸飞这才起身收了梵音菩提。
“啊——”突然之间,无量山下赫然接二连三地传来了许多声大悲寺弟子的惨叫声,不过片刻,惨叫声便越来越响,越来越接近山上的大悲寺了。
霍然惊闻惨叫声,包括无相上人在内的所有大悲寺中人无不脸色大变,大家无不猜到了是负责守夜的同门被杀了。
刺耳惊心的惨叫声,在乌云滚滚,狂风呼啸如鬼哭的夜色中听来,令人倍觉惊愕愤怒,同时更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究竟是谁竟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夜闯大悲寺,残杀大悲寺弟子?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身向山门处震惊地望去,但见漆黑的夜空中毫无激荡,十几片诡异的法宝毫光正自山下飞驰而来,转眼便到大悲寺山门处。
无相上人双眼金光闪铄,向来人望去,一望之下,顿时面色一沉,瞳孔骤然收缩,原来来者赫然竟是以魔尊为道的十几位魔教顶尖高手,火后和她的得意弟子红雪赫然在列。
魔教一众高手在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停下,一字排开,魔尊傲然负手站立在中间,仙气凛然的清奇脸庞之上,有得意而残酷的笑意,睥睨自雄地望着无相上人楚逸飞等人,距无相上人和楚逸飞不过十丈。在其身旁则是玄冥老妖、百里长空、幽雪、黑龙及其余几位魔教供奉,还有魔教弟子中的精英血魅和冷面仙子,魔教众人大多面带残酷笑意,或面目狰狞,或双眼如刀般盯着无相上人和楚逸飞等人。
狂风吹拂之下,清一色黑衣的魔教众人长发狂舞,衣衫猎猎作响,无异于十几个来自地府的恶魔,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在他们看来仿佛已然瓮中之鳖的无相楚逸飞等人。
楚逸飞和绝大多数大悲寺弟子均未想到魔教竟然会趁虚而入,许多修为低微的弟子已开始本能恐惧,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此时所有的大悲寺弟子均已赶到了大雄宝殿之前,密密麻麻地站在无相上人身后。
楚逸飞虽不恐惧,却也大感头疼,如今大悲寺只剩掌门无相上人一个绝世高手,其余的弟子在这些魔教顶尖高手面前,无异于凡人,依眼前的局势,只怕将有灭派之虞!不知道无相上人可有何退敌妙计,以他的不世修为和绝世奇才,应当想过要防范魔道中人趁虚偷袭吧?既然想过,就必定有所准备的。如此想着,楚逸飞便忙转头向无相上人看去。
无相上人面色凝重,皱眉紧皱,怒目圆睁地盯着魔尊等人,似乎连他也极为震惊魔教竟会深夜硬闯大悲寺,但饶是面对魔教十几个高手,他脸上却是没有丝毫惧色。平伏了一下心绪,无相上人举重若轻道:“不知魔尊深夜率众造访蔽寺,有何贵干?”
这无疑是句废话,但魔尊却是大笑道:“无相,缓兵之计没有用的,本尊今日前来自然是要毁了你的老巢,将大悲寺从修真界中除名!”
楚逸飞心中一寒,直到此时,他才认识到魔教的可怕,当真是全然不顾道义,为称霸天下,无所不用其极,不但趁虚而入,还要将修为低微的普通弟子赶尽杀绝。但他却又有些不解,按理说如今正道与妖族大战在即,魔教本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才对,何以竟出手攻打大悲寺,这不等于是在帮助妖族吗?难道他们担心妖族敌不过大悲寺,要助它们一臂之力,好让它们得以大败大悲寺,再去对付齐云门吗?
无相上人闻言并不吃惊,面沉如水,淡淡笑道:“魔尊当真要赶尽杀绝吗?寺中的弟子可大多是些修炼未成的孩子。”
魔尊脸上毫无同情恻隐之色,眼中厉芒一闪,沉声道:“不必废话,若是你肯束手就擒,把大悲无量,及寺中法器法宝和梵音菩提尽数交出,或许我会考虑少杀几个人。”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无数大悲寺弟子放声大骂。
无相上人面色一阵铁青,但却并未被他激怒,仍然镇定自若,双眼直视魔尊,却是对大悲寺弟子和楚逸飞道:“你们立即退入大雄宝殿之内,无谓牺牲。”
那些弟子哪里肯听,即便有少数几个因修为实在低微,内心恐惧而向身后的大雄宝殿走了几步,但在看到绝大多数同门仍然坚定不移地站着时,便立即心生愧疚,悄悄地退了回来。
无相上人没听到众弟子后退的声响,回头扫视了一眼众人,只见人人目光坚定而愤怒,个个脸上皆是视死如归的神情,饶是他修为通天,也忍不住既感动又深深担忧,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深深叹息了一声,便又转回头去了。
楚逸飞本来没打算临阵退缩,此时更被大悲寺众弟子的精神感动,又想起自己方才对无相上人所说的话,顿时便心生血战到底也要保住大悲寺的决心。下定了决心,楚逸飞登时攥紧拳头,双眼寒光闪闪地瞪向魔教众人。
这一战,可说是他有生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战,至少在现在看来,楚逸飞和无相上人是毫无胜算的,甚至可以说完全是有死无生的局面。
魔尊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楚逸飞,眼中寒光一闪,目光如刀般盯着他,寒声道:“楚逸飞,你若是将齐天圣剑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着,他全身顿时散发出一股诡异而雄浑的大力,如水波般在夜空中震荡开来,整个人看去霸气无比,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脸色为之一变。
楚逸飞也懒得分辨自己没有齐天圣剑,干脆利落地冷笑道:“你别痴心妄想了,谁不知道普天之下,最令魔道中人胆战心惊的便是齐天圣剑和天一剑阵,我又怎会交给你。”
无相上人霍然转身,深深地看了楚逸飞一眼,凝重的面容中有慈祥和欣慰的笑意泛起。他早已听出,楚逸飞激怒魔尊,实则是想将魔教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当下心想: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孩子果然是大仁大义之辈。
魔尊闻言大怒,精光四射的双眼中猛然闪过一道诡异的黑气,袍袖一挥,指着楚逸飞道:“臭小子,等下老夫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魔尊身旁的百里长空面色肃然,目光沉沉地看了对面的楚逸飞一眼,眼中有不忍与意外之色闪过,似乎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跟楚逸飞相见,同时也不忍心看着楚逸飞就此在劫难逃。
无相上人收敛面上笑意,再不迟疑,袍袖一挥,伸手向身后一招,顿时大悲寺最后一重院落中菩提树上仅剩的三颗梵音菩提便离树破空而来,带着绚烂紫光飞到无相上人手中。
无相上人拿了一颗梵音菩提给楚逸飞,道:“我知道你也不会走的,但你毕竟出身齐云,不是大悲寺弟子,你前途远大,老僧不愿你有何闪失。”说罢,又拿了一颗给身后的一个弟子,低声道:“智清,待会你务必让弟子们退入大雄宝殿。”智清虽是与智空同辈的弟子,便其修为却是远逊以智空为道的几个精英弟子。
楚逸飞当然听得出无相上人言下之意是要他趁乱逃走,更没想到他在此时此刻竟还会将梵音菩提相赠,楚逸飞几乎热泪盈眶,不禁动容道:“上人,当时危难之际,您为何不将三颗梵音菩提尽数自服,还要分给在下?”
智清亦是既感动又不解,神情激动地望着掌门人。
无相上人道:“修真之人,实则修为越高,天材地宝对他的效用便越低,即便服下再多的天材地宝,修为亦是难以提升,除非是像幻月仙芝和天星晶兰那两种旷世灵宝,方有显著功效。因此让你们两人服下梵音菩提才是上上之选。”说罢立即服下梵音菩提。
楚逸飞和智清再次动容,大敌当前,两人不再婆婆妈妈,纷纷服下梵音菩提。
魔尊虽然文明为灭寺夺宝而来,但真看到无相上人摘取了梵音菩提,并分而服下,却反而意外地没有加以阻拦,而是面带不屑地看着无相楚逸飞等人的举动。或许他早已认定无相楚逸飞等人必死无疑,让他们提升点修为,也不过是临时抱佛脚,无济于事,反倒是可以让他们待会儿斗法时打得更加过瘾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