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得意郎财色兼收 小情侣密谋接机
天地国亲师2020-07-24 10:024,461

  那时候,一百五十美元兑换成人民币,竟然有一千三百多元,相当于牛成大半年的工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感到替龚宫写信更加责无旁贷,每次接到苏老的来信便悉心细读,认真领会,尽快打好腹稿,并且再也不用鬼鬼祟祟,像偷鸡摸狗有所顾虑。在家里,笑兰会反复叮咛,这不点灯不费油,一本万利的生意多花点心思,好好写唷。在学校,其他老师看到龚宫进了牛成的寝室,猜想又有口福可享,过来随便搭讪几句。龚宫不失时机地递上水果、糕点,那些人便知趣地离开。待到学校鸦雀无声人去楼空时,她再悄悄合上门,拉过一把椅子,两人并肩而坐,成韵成律。

  男人女人好起来是有瘾的,每次见面所有经过,或一句撩人心弦的暗语,或一个微妙细小的动作,或一溜勾人魂魄的眼神,均会留在梦境里,让前后几天都沾光,变成回味无穷的日子,渐渐地恨不能时时刻刻粘在一起,而挖空心思想办法。这时的龚宫像一朵盛开的海棠,美艳得无与伦比,粉红的脸蛋婴儿般娇嫩,健美的身材如十月的果树。她时而满腹心思地窥视他,时而恣情地趴在他肩上,指着信笺,这儿该怎么写,那儿要加点什么。她说出的话根本不像出自一个老师的嘴唇,低级幼稚,太没有水平。而牛成俨然一个见过世面,有丰富阅历的大哥,轻轻地训她,煞有介事地为她指点迷津。

  于是她得陇望蜀,更加任性撒娇,说着一些顽皮甚至不着边际的话,胡搅蛮缠,让他不厌其烦地谈人生论爱情,赞美她姑父姑母心心相印,为爱厮守,远走高飞。牛成讲累了,讲渴了,龚宫起身给他倒茶,他从她的神态中看出,她在使着小伎俩诱惑着往她的话里钻。牛成吹胡子瞪眼晴,她却心满意足呵呵地笑。

  龚宫在身边像一只百灵鸟,叽里呱啦根本静不下心,那里写得出东西。牛成只能利用其它时间打好草稿,再让她过目抄写。有次读到‘每逢佳节倍思亲’,她抬头脉脉含情地问他,“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你想不想我?”

  “想”

  “怎么想?”

  牛成被她问蒙了,“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千想万想我只要一种,你自个儿琢磨。”龚宫抛出一道难题,让他搜索枯肠。

  ……

  “姑父姑母指名道姓要你回信,说明两位老人都很器重你,喜欢你。我是亲侄女血浓于水,如果你写一段,我写一段,交织在一起,有你的思想,有我的感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乳相交融为一体,老人们肯定会更加高兴。”

  龚宫荒涎的逻辑牛成一时无以解答,也不想去辨驳,他乐于倾听她一派胡言。

  “其实,老人们汇来这么多钱就一个心愿,希望我们全家幸福。所以上次那个美妙的谎言——你穷得还没有结婚,不要揭穿,既然开了头就那么一直瞒下去。我爸也是这个意思,一旦露底了,姑父会心寒胆碎,骂我们出尔反尔,心术不正。要是再不寄钱来,我爸断了财路岂不气死?”

  龚毕运为了多得到一些钱,竟然鬼迷心窍默许这样的事,不至于吧?老人家目不识丁,没参与回信,也就等同无发言权,或许是龚宫自编自演。牛成不禁生出一丝忧虑,“假如下次姑父问到连理之事我怎么答复?”

  “让他问呗,你就说我俩都在考虑,刚有进展。”龚宫脸上的羞红倏然而逝,明亮清澈的眼珠忽闪忽闪。这媚眼让他捉摸不透,似乎阐明,我已经有这种思想了,把话挑到了这个程度还不心领神会?也像在撒娇,我只是开玩笑而已,让你下点功夫替我把信写好。有人说青春期的女孩性情乖戾,像三岁的孩子,喜怒无常;有人说恋爱的姑娘似六月的天气,变幻莫测。一语道的,牛成被龚宫的温情浪漫彻底迷惑了。

  “难怪写第三封信时你就不要我透露结婚有了孩子,原来你早有预谋,埋下了伏笔,做好了铺垫?”

  “呆子,用心良苦,全都是为了你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潇洒我高兴,你幸福我快活,我都成了你的附属品!”龚宫觊觎的眼神洋溢着满心欢喜的骄傲,也搀杂了遍体鳞伤的哀怨,“谁叫你占了我的心,夺了我的爱,偷了我的情?”

  “既然如此,我就长此霸占下去,海枯石烂,地老天荒。来,让我摸一摸是真心,还是假意。”牛成的手刚伸出,龚宫如获至宝地拽进怀里,两人痴情缠绵,亦喜亦忧。

  按以往的规律,二月份的来信早就该到了,可是等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仍杳无音信。春节繁忙,邮途堵塞,身体不舒服?正当龚家父女心思重重,望穿秋水时,邮递员再一次带来佳音。乍看就不是苏老的笔迹,寄信人为苏江北。牛成知道那是苏伟台的小儿子,为纪念他母亲的出生地,故有此名;老人家是渭水人,大儿子取名苏渭南;一个从文,一个经商,相辅相成。

  阅信后得知,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姑母三年前半身不遂,姑父春节期间卧床不起。苏江北秉承父母的旨意,担当起鸿雁传书的重任。身为中文大学讲师,高级知识分子,想来应该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如掾巨笔。可他的字看起来清新飘逸,力透纸背,对比其父的手迹实则不可企及,逊色得多。文字更是惜墨如金,总共不到一千字,让人大跌眼镜,似有所失。不过,身为职场中人,要授课,要做学问,还要与各门亲戚一一复信,岂有时间和精力面面俱到,悉心细谈?再者,那些从未谋面的亲戚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全然不知怎么能一下子深入交流,肝胆相照,日常这伴很不简单了。

  苏江北是诚恳而热情的,信中捎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再过十多天,他将去京城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届时偕同挪威的女朋友去拜访三门主要亲戚,了却父母一桩心事,并希望到时龚宫、牛成去长沙接机……

  龚宫凝视苍莽的天空,仿佛里面忽隐忽现的两个老人正在同自己挥泪告别。姑父姑母病重,何时才能康复?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倘若撒手人寰,永世万年也就没了音讯……。龚宫悲从心起,泪流满面,感伤之情一波一波袭扰。

  牛成安慰她,“宫,别想得太多了,人老病出头,尊重自然规律;纵使有那天,几个老表会子承父业,接会接力传递的。”

  “一代亲二代表,三代疏四代了,骨肉相连的亲情隔着一辈就差了很大一截。”

  “不过我看你那姑表也不错,满口仁义道德,挺重亲情。”

  “哪里会一样。”龚宫痛苦地摇头,良久,从阴影中走出,“所以这次接机你要全程陪同,要让他们来得高兴,走得开心,决不能留下半点瑕庇和遗憾。”听口气他就是她的专职秘书,一切受命于她,这丫头任性时确有几分霸道。牛成迎着她的目光优雅淡笑,“你和你老爸去不就行了,要那么多人干吗?”

  “你怎么说出这种糊涂话,一个年已花甲的人从未出远门,进城后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到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还多拣个包袱?”

  “那你自个儿单刀赴会,轻松了得。”

  “你放得心下,你忍心吗?我一个女孩孤零零地去外地,你就不担心被别人凌弱暴寡,坑蒙拐骗?”

  “你是去接机,江北老表马上能够会合,哪里有什么曲折。他可是你非同寻常的老表,青年才俊,大有作为,我插在中间做灯泡倒显得生疏不便。”牛才话里有话,吃起不相干的醋。

  这一下又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龚宫更加把牛成当做最贴心的人了,“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何况几十年从未见面,素不相识。我向来心存戒备,不喜欢同陌生男人打交待,你难道不知道?”

  牛成隔着一层纱,尽往她的痒处挠,“他自己带着女朋友,你怕什么?”

  “吃着甜的馋着香的,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只有你在身边我才放心,别的男人我都没有安全感,你心里灌了桐油石灰?!”龚宫对这个不通人性的家伙又恨又气,只差跳脚了,“他有女朋友,我带男朋友才般配;现在大龄男女时兴租朋友回家过年,这次不管是借是组,你必须跟着一起去。”

  牛成惦量着她的话,再拒绝于心不忍,“我陪着去可以,但要给笑兰说明,这不是三四个小时能了结的事,岂能瞒得住?”

  龚宫达到了目的,阳光明媚起来,“你跟她讲一下不得啦?就说我会犒劳的。”

  “犒劳我?这样说更不行,孤男寡女,游山玩水,卿卿我我,笑兰的度量再大别人也会说三道四,口水能淹死人哩!她最怕这档事。我提出只会欲盖弥彰,弄巧成拙。”牛成考虑得更深入,更透彻。宝马香车,美女相随,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去做说客更不行,她每次见到我像审贼,好像我会吃掉你,那双骨碌碌的眼晴盯得我心里发麻。”龚宫心知肚明,同样把那份情往死里藏,厚积薄发,只期待那一天能早些到来。

  牛成像个贪吃的孩子,每时每刻巴哒巴哒着嘴巴,垂涎欲滴,“她当然不高兴你吃掉我哦,这是每个女人的天性。”

  龚宫悟出半截话中的含意,情不自禁跟着嘣出一句:“她担不担心无所谓,你自己害怕了吧?”

  牛成沾沾自喜,玩味地看着她说:“对你有兴趣才让你吃,怕什么,我不配合你什么都干不成!”

  “好啊,香的也好甜的也罢,到时候非把你吃了不可!”龚宫羞得两颊绯红,食指不停地在他鼻前点动,似暗示又像在戏弄。

  “别吊人口胃,你那副眼镜实在讨厌。”

  “它像一堵墙隔着,让你感到不方便?”

  “心有灵犀一点通,我以为你是个实心球。”

  “嗨嗨,那倒像句实话,难怪上次那样讲,害得我琢磨了几天。”龚宫扶了扶眼镜,玩味地盯紧他,“傻瓜,待水到渠成,我自然会摘下它,一路绿灯的。”

  “好,我等着那一天!”牛成心跳加速,急不可耐,双手将她的下巴捂变了形。龚宫陶醉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贴过去。

  龚毕运每次接到姐夫的来信,欢天喜地,如沐春风,今天一反常态,像具木乃伊呆在椅子上,丝纹不动。待女儿读完信,他伤心得泣不成声,“姐,你好狠心啊,出去了几十年不回来走一趟,父母养育一场,你不给他们烧一柱香,连坟头也不看一眼,你不觉得亏良心,你对得住长眠地下的父母?姐,知道我们为你受了多大的连累吗,因为你,家里成份不好,长期受人歧视;因为你,父亲含恨离去,死不瞑目;因为你,母亲含垢忍辱,悬梁自尽;因为你,龚勤被别人打成残疾。一辈子单身。这些我都不怪你,我俩同一条路上来的,怨前世作孽,怨我们的命不好,只是龚家的香火何以为继,怎么对得住列宗列祖,长眠地下的父母……”

  龚毕运锁骨粗壮,下颧突出,像一只憔悴的骆驼穿越大沙漠,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那些支离破碎的往事,非但不因为年深日久而淡忘磨灭,反倒像一块浮雕愈加明晰可见。他颤抖地捧着信纸,凄凄惨惨,唏嘘不已,腮下两根蚯蚓似的咬肌也没有阻挡住汨汨而下的眼泪。

  龚勤从未见过父亲涕泗纵横,悲痛欲绝。他像一只好奇的小猫蹲于墙边偷偷窥探,咧嘴嘻哈。“笑死,滚出去!”龚勤看见妹妹怒斥,只身来到外边地坪里,双手对插在风衣袖中,从东边走到西边,西边走到东边,胜似闲庭信步。他的大脑智障少了根筋,纵有千言万语也听不进;他的思想毫无羁绊,任凭什么框架也框不住;他的灵魂高度自由,任何人休想约束。

  龚宫安慰父亲,“爸,您伤心无任何作用,姑母重病在身,来不了的,这远隔千山万水,要办护照,要签证,要坐飞机,是件容易的事吗?他们同样归心似箭,甚至比您更焦急、更迫切,只是各有各的难处,没有办法呀!”

  龚毕运重重地叹了口气,呆滞的目光依旧被弥漫的忧郁笼罩,“嗳,十指连心,二十岁分别,见不着面我这辈子不甘心啊!”

  “爸,按您的意思,明天我们赶紧写一封加急信,不过那可能没有什么意义,现在开始抓紧迎接表哥他们,许多事件要提前准备。”

继续阅读:第8章 老人家洞若观火 年轻人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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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缘相随上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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