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案发前刷墙的房间里。两只沾染白漆的滚筒还若无其事的立在两面相对的墙根处。
严讦在其中一只滚筒前停下,之后半蹲下身子把地上的滚筒拾起。
刘士材摊开手心,手心上好似筛孔的密密麻麻的血点让他一刹那条件反射似的从那张课桌上跳下。
“怎么了?”潘妮看见那些血点,脸上原本的肉色先变成一派苍白,之后在苍白里又仿佛泛起了一层靛青。
刘士材把从宋茜白手里的卫生纸接过,“没事的。”
说话时,他的眼睛也在潜意识的支配下向课桌的一角看去。
课桌的一角上正立着几排细小的针。针尖朝上被人钉在桌里。
几根突起的针尖上正沾染着从他手心那几个血点里淌出的血迹。
“WY,宛燕,”这一回,佟佩在操场上的神色在宋茜白的双颊上找到了最佳的落角点。
所有人的目光仿佛着魔一般,不约而同向针尖密布的桌角看去。
每看一遍,桌角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细针都给人一种莫名的诡异感,仿佛一个人走夜路时总感觉有人跟着自己,但回过头时,背后又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街道。
白葳小心侧过头,“真的是WY。”
说话时,她好似就站在夏宛燕的身边。
潘妮突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从嘴里吐出的话也变得幽幽,“我记起来了。这张桌子宛燕她以前用过。你们看这里。”
说着,她一脸惊惶的向课桌的右侧指去。被指的地方用改正液写下宛燕两个清秀的小字。
凌箫也情不自禁在记忆中搜寻,但很快,一丝惊讶又浮上他的双颊,“不可能。我记得当时那张桌子已经在她的坟前烧掉了。而且,还是我亲自点的火。”
然后,他的声音转入自言自语,“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那,那个人就一定是夏宛燕了,”一句话从一直不声不响的佟佩的嘴里说出。还未等余下的人做出任何反应,他继续长驱直入,“一定是宛燕她觉得自己死不暝目所以才回来的。”
刘士材一面小心把自己手掌上的伤口用卫生纸包好,一面对着他小声嘱咐,“佟佩,你又来了。”
这一次,似乎是他刻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后面的话被他咽下。
凌箫瞪了一眼佟佩,转过身子。转身时,他的手无意中将桌上被墨绿色圆珠笔压住的那张被两年的灰尘封住的纸碰落。
纸在半空中翻了一个面,之后在潘妮的脚边蹁跹落下。
潘妮把纸从地上拾起,就在那一刹,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失血后的干尸。
房间里,严讦用滚筒把墙面上的空隙填满抹平。
有一阵子,他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一双眼正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悄悄窥视自己。
那双眼既狡黠又似乎充满了仇视。那双眼总给他一种心惊胆寒的印象,让他不得不相信,那双眼的主人就是陆齐梧。
“谁?”
严讦猛然回过头,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喊。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身后的那面墙壁时,刚才的错觉又仿佛被正午的阳光照过的雾气,顷刻间便莫名其妙的荡然无存。
门外,一个人听见严讦的声音,心头一紧,步子在门框附近停了下来。
那人的手里仿佛变戏法,不知何时手上多出了一截实木削成的木棍。
等房内的动静渐渐平静下来,那人又抬起脚向严讦的背后走去。
滚筒和毛糙的墙面发出“嗞嗞”的轻响,严讦用手调整了一下滚筒的位置,之后继续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那面斑驳的墙上。
他的背后,戴墨镜的人把手里的木棍在他的后脑正上方扬起。一泓得意的浅笑从那人的嘴角轻轻泛起。笑的时候,那人的嘴角仿佛一柄刚开锋的利剑。
“让那些擅自打挠亡灵的亡命徒自生自灭。”
潘妮把纸摊开。纸上的字仿佛一柄钢刀射向她的眼球,让她一阵刺痛。
与此同时,又一个现象让她禁不住大呼小叫,“血,血书。”
说着,她仿佛看见瘟神一样条件反射式的将那张纸扔开。
“血书?”
那一刹,三个人的脑海里也跟着一阵惊愕。
凌箫一脸不相信的把潘妮扔在地上的纸小心拾起,“什么血书。这分明就是红色油漆。”
说着,他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
李路和刘士材听了,脸上的异样最先缓和下来,“说不定是某人故意干的好事。”
这句话,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顿了顿,刘士材一脸平静的补上一句,“况且,知道这些的。当初就自有我们几个。”
严讦的身后,木棍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运行的速度仿佛一辆濒临爆表的摩托车。
木棍每接近严讦后脑一寸,那人嘴角的笑意便随之变得明显一分。
就在木棍的顶端和他的后脑只剩下三寸时,从油漆的边缘反射出的木棍的影子不偏不倚映入他的眼帘。
“谁?”严讦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握木棍的人被他的话怔住,迟疑了片刻。
也就是在那一刻,严讦从木棍下避开。之后,木棍重重砸在那面他正在粉刷的墙壁上。
从木棍尖端落下的木屑仿佛爆炸后的弹片,从墙上沉进乳白色的油漆里。
戴墨镜的人脸上的笑意霎时切换成咬牙切齿。那人原本想说些什么,但看见眼前这个人,唇角不自然的蠕动几下,之后停了下来。
严讦把滚筒紧紧握住,和那个手持木棍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到底是谁?是谁让你来的?”严讦把声音提高几度。
那人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嘴唇仿佛被人用线缝住,死死闭合在一起。
严讦把目光从那人的脸上移到下半身,之后重新转到那人的额上。那人的前额给他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但他又不知到底在哪儿见过,“我问你,陆齐梧的死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那人听见严讦的问话,愣了一下。尔后令他意外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