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一泓笑又重新落回周小可的唇角。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乱猜而已，”说话时，她故意把保安的事敷衍过去。
严讦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赵云生打断，“周记者还有事忙着呢。咱们就不要再打挠她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语气有些含混，让人琢磨不透说话人的用意。
“那我也不麻烦二位了，”周小可顺水推舟的说下去。
说完，从严讦的身边擦过，之后向楼上走去。从严讦的身边走过时，她也不忘大致估计出他的高度。
“一米七一，”她轻瞥一眼，在心里小声喃道。
十一号楼从整体上来看大致呈一个矩形结构，每一层楼都有一条首尾相贯的走道。
走道靠近东面的一侧是一个偌大的半封闭的阳台。也许是一开始出于采光的目的，每层楼的阳台都和光线保持一个尽量平行的角度。
整栋楼一共有十层，爬到第六层，周小可早已气喘吁吁。
额头上的汗液伴随着从嗓眼大口呼出的粗气不断淌下。
“还剩4层，”她把手电筒向楼道的墙上扫去。墙上，从一个歪斜的圆形塑料牌上能依稀分辨出一个暗红色的“6”字。
走道里，不时有风从半封闭的阳台外灌入。风声被走道放大，听上去好似黑暗里有一个人正默默涰泣。
主干道上，两旁台地上松散的灰土被雨水淋过，之后汇到水泥地上。把原本平整的地面变得格外泥泞。
张磊把裤腿卷起，牛仔裤的裤角上已沾满了变黄变硬的泥浆。摸上去仿佛一块石棉。
“还有多远？”张磊把前额上的汗轻轻拭去。
李路把手机上的闪光灯向前照了照，“差不多了。”
末了，他又自顾自的补上一句，“看来塌方的面积挺大的。地上的泥也越来越多了。”
“是啊，”张磊跟着点头，之后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他的话还未说完，脚底下，一只木棍一样的东西把他轻绊一下。
那样东西和一层稀泥掺和在一起，从表面上看就如同一个布置精巧的陷阱，让他猝不及防。
还未等他调整整个身体的重心，整个人便不受控制似的向前栽去。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霎时一阵缩紧。心再次平静下来时，张磊已完全倒在了一滩烂泥里。
李路看见眼前的景象一刹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还没到目的地就这么着急。”
说话时，他仍旧开着玩笑。
张磊听了，没好气的回敬一句，“看来跟你在一起准没好事。”说着，他触电一般从地上的烂泥滩里弹起。
起身时，他的脚再一次碰在那样东西上。
也许是力量过大的缘故，那样东西在地上磨蹭几下，之后从烂泥滩里探出。
磨蹭时，从那样东西上发出几声霍霍的脆响。
“李路，把闪光灯借我一下，”一刹那，张磊仿佛发现什么奇珍异宝。刚才被绊倒的事早已被他抛到九霄云外。
李路的目光落在张磊还残存着点点湿泥的脸上，满是不解。好半天，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你要闪光灯做什么？”
“这里有样东西，”张磊用手指了指那样被湿泥层层糊住，只留下一个大致轮廓的物件。
闪光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照去，张磊用脚把糊在那样东西上的稀泥踢掉。
一抹银白从深褚色中透出。
“扳手，”几乎在同一刻，一个词从两个人的唇间同时迸出。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张磊用身上的衣服干净的部位把两颊上的湿泥擦掉，之后率先问。
“赵包头，刚才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周记者？”十一号楼里，等楼上周小可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后，严讦忍不住问。
赵云生听了，不知是在点头还是摇头，猛然间，他的语气一沉，“你也知道她是记者。既然她是记者，无论是否心怀恶意，咱们都应该高度警惕。”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杀了人，”严讦脸上的不解一刹那把所有的毛孔布满。
赵云生听了，眉宇间发出一阵轻蹙，之后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总之，咱们提防一点不会错。”
“可是？”严讦仍旧一脸茫然，此刻他的语气中的不解也凭空增加了数倍。
“那我这样说好了，”也许是无法隐瞒，再也许是不想和眼前这个叫严讦的年轻人继续纠缠下去，刚才的话又被他说出，“以后，这个地方是要建成度假村的。要是被媒体暴出去，说这里发生过几起命案。那往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况且，到那时咱们还是受聘对象，假设度假村的生意萧条，那咱们还靠什么受聘？”
几句话从赵云生的嘴里说出，把严讦脸上的茫然扫清大半。
大概是觉得刚才自己说的并不完全，赵云生又补上一句，“至于案件的事，等有警方来之后再说。”
顶楼，周小可在天台的边缘上停住。
从边缘望下去，楼下只剩下一片墨黑。她把手电筒向下扫去，从手电筒里辐射出的光正好落在楼下的喷泉上。
天台的边缘处立着一道半人高的铁栏，铁栏上已有了斑斑锈渍。
她的背后是一台天线，天线的探头被砸成粉碎。
周小可把手电筒里的光移到天线的探头上。
探头被砸碎的地方留下一个向下凹陷的豁口。
豁口里正好积着一小潭雨水。
周小可用手在豁口附近轻探几下，顷刻间，她好似明白什么，嘴角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就在这时，一丝淡淡的白光映入她的眼帘，白光的方向正好位于通向学校外的主干道上。
从远处看上去，仿佛被阳光照射的鳞片。
三角亭内，佟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完全湿透的纸，之后平摊在手机的微光下。
纸上的字被水浸湿，只能大致猜出字的形体和轮廓。
看完，他把纸揉成一团，之后向十一号楼走去。
此刻，他的步子迟缓许多，整个腿部似乎被注射了肌肉硬化剂。每走动一步，都仿佛要消耗大半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