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灰黑色仿佛一层凝重的雾,让他分不清周围的事项。
手电筒的光也开始变得恍惚起来,每点亮一段时间就会莫名其妙闪动一下。
“该死,早知道就不该来这种鬼地方,”想着,郭质又忍不住口无遮拦,在心底暗骂。只不过这一次,“鬼地方”三个字被他从口中咬牙切齿的说出。
说完,他整个人仿佛一滩快要融化的烂泥,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坐下。
连续一个小时的徒步已经让他的腿上一阵酸痛。
十一号楼里,两个人听见声音,几乎在同一刻大吃一惊。
六楼,刚才阳台上的黑影手上的动作被那声闷响震住,一刹那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周小可透过舞蹈室的落地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尽管不大清晰,但透过满是尘灰的玻璃,依旧能分辨出几星腾起到半空中的火光。
“莫不是出事了,”看着,周小可小声喃道。说话时,她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又蹙缩到一处。
一楼,余下的几个人已经熟睡过去,窗外的声音传到几个人的耳边只剩下模糊不清的一团。
空地上,凌箫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赵云生轻瞥一眼凌箫,同样没好气的回答,“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说着,他把手电打开,挂在一辆自行车上,之后向那星火光出现的地方骑去。
凌箫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便被刘士材打断,“总之,还是先去那里看看。”
说话时,他的口吻像是在征求意见,又仿佛是在命令。
等几个人赶到时,斜坡下,只剩下一个烧焦的卡车空壳。
空壳旁,只有赵云生正一脸凝重的用手将眼角的泪狠狠抹去。
“出什么事了吗?”张磊走到前面轻声问。
赵云生听见声音抬起头,也许是一刹那被人戳中了泪点,脸上四处纵横的老泪一刹那仿佛泉涌,“严讦,他,他被炸死了。”
说话时,语气混杂的更多是不确信,仿佛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只是虚无缥缈的幻象。
“想不到这种人还会哭,”凌箫同样狠狠瞪了半蹲在地上的赵云生一眼。
刘士材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他截住,“都死人了,你还说这种话。”
凌箫还想反驳,但刘士材的眼神让他反驳的勇气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空气里,除了一股淡淡的,即将散尽的焦油味,还弥漫着一层诡异的氛围。
“对了,赵包头,我能问一句,严讦的尸体找到了没?”李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张开了口。
赵云生摇了摇头,此刻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嘶哑,听上去那声音仿佛并不来自一个人的声带,而是一口干枯多年的深井,“没有。就算能找到也应该身首异处了吧。”
说着,赵云生深吸一口气,之后把自己的整张脸捂住。
停顿片刻,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补上一句,“你们还是先走吧,是我把他害死的。就让我在这里陪他一宿吧。”
“你害死的?”一刹那,张磊和李路仿佛在一堆烂铁中掘出了几片纯金,“你害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李路听着,又自顾自的重申一句。
赵云生似乎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想竭力隐瞒,但看着眼前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最终,原本想竭力隐瞒的话还是没有忍住,从喉咙深处快速移动到嗓眼,之后脱口而出,“是这样的,我本来是想让他开车出去找人,但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找人?难道有人不见了吗?”刘士材听了,忍不住岔进一句。
赵云生抬起头看了刘士材一眼,之后点头,“是的,总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赵云生说完,从地上站起,之后对着汽车的空壳,深深鞠了一个躬。
等其余的人走远后,他又跨上自行车向回来的路上骑去。
“这么说,你相信那个赵包头说的是真话?”主干道上,张磊看了一眼李路的反应,之后试探性的问。
还未等李路做出任何回答,凌箫便把自己的话摆在前面,“我看呐,那个赵云生就是装出来的。”
“凌箫,你怎么这样说话。好歹人死了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吧,”刘士材似乎听不下去,把凌箫的话截住。
李路听了,思忖片刻,之后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走在主干道上,在他的脑海里,此刻已经塞满了无数未能找出答案的困惑。从表面上看上去仿佛一团没有丝毫联系纠结在一起的乱麻。
“真的是这样吗?”这样想之后,他的心里又忍不住泛起几丝怀疑。
从最先开始的委托书事件到现在,冥冥之中,他似乎能感觉到这之间有一种若即若离的联系,但一旦自己的思路转移到联系上时,整个大脑皮层的脑细胞又仿佛丧失了任何活力。
十一号楼六楼的阳台上,那个人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等心绪稍稍缓和,他又别着步子,向洗手间缓缓挪去。
洗手间里,那人从右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只火机,之后把火机打开。
淡蓝的火苗窜到一小沓纸上,之后渐渐蹙缩成一团,化成灰烬。
那人把洗手间的马桶打开,之后把还未烧完的纸扔进马桶。
水,从马桶的出水口旋转流下,连同那些余烬,一并消失在那人的视线中。
那人长舒一口气,之后感叹一句,“现在,我和你之间总算是了清了。”
说话时,仿佛他的对面正站立着一个透明人。
四周,从马桶内弥漫出的火光渐渐暗淡下去,之后连同那个人影的轮廓一并消失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主干道上,赵云生的速度渐渐加快。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正从路的一边窜出,之后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快步移到路面,最终在主干道的正中央停住。
赵云生看见人影先是一惊,之后手下意识按在自行车的刹车上。
近了,那人似乎并没有一丝一毫要走的意思,仍旧站在原处,仿佛一尊泥塑的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