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有人在说话……
女声和男声,好熟悉的对话……
“你在笑什么?”
“看到你,我想起了莎士比亚戏剧里的一段台词。”
“噢!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是吧!”
“是《哈姆雷特》。”
“啊……为什么啊!”
“哈姆雷特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这是一个混乱颠倒的时代,倒霉的我却要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你像不像在负起重整乾坤的责任?”
“有道理!温先生好博学!”
“哈!”
温先生,为什么我会听到他在说话。对了,我本来是在空间裂缝中,我记得基德被唤回,瑰耳灰飞烟灭,还有怒目相视的库勒,有人握着我的手,拉弓射箭,将一切罪恶都焚烧。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留措还是温孤爵,而现在,我在哪里,又发生了什么?
“小慈,醒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留措拖着,腿悬空在大楼的一侧,我们身处高楼之上,大概是从空间裂缝里掉了出来,留措把我拖到安全地方,我发现身体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坐都没有办法坐直,我的手指紧紧的抠着留措的衣角。在那场幻觉一般的火焰中,我捏住了留措的衣角,可是当时我明明喊得是温孤爵的名字啊……
“小慈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我抬头看了看留措,渐渐松开了手,摇头对他说,“我没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呢?”
“大家都没事,维护之力托住了大家,现在都在呢。”
“阿姆拉、辛多、基德还有库勒都在吗?瑰耳呢?”
“大家都在,只是瑰耳……已经消失了。”
我尽力抬手,摸了摸留措的头发,他一定很失望,之前他是那样赞美着瑰耳,可是他信赖的,他在这个组织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却是一切劫难的开始。
我在瑰耳的身上看到了她的故事,观测的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我突然觉得她好可悲,她曾经很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给了她梦幻和想象,她希望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可是不断有人在她身边施以伤害和欺骗,她被现实撕碎,被岁月蹂躏,她在尘埃中卑微的生活着,渐渐地,她开始不那么爱这个世界了,她怨恨现实改变了她,她丢失了那些纯真和美好的外衣,她忘记了什么叫做满足和温暖,她全心全意的憎恨着,觉得自己背辜负和欺骗了,她想毁灭这一切,全部毁灭掉。可是当她回眸的那一瞬间,似乎真的被救赎了,她看到了守候在自己身后的人,这个世界毁灭了她全部的梦幻,可在最后她仍然发现了,有那么一个人会给她整个世界的梦幻。
瑰耳一定是爱着这个世界的,因为她一直在等着我到来,结束一切,重新开始一切。
瑰耳,你做不到的,我会完成。
依靠着留措,我站了起来,基德和阿姆拉也清醒过来,大家面面相觑,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叹了口气,又要给这么多人解释经过了。
好在辛多看出了我的疲惫,为大家解释了一番,听了过程,基德有些不可思议,她很自责,要接受处罚,我歪头冲她笑着,“那快点想办法,一起回到温孤爵那边吧,救他需要借你的力量。”
基德郑重的点头,立马开始打电话安排,我咂舌,真是厉害啊,这些了不起的角色果然连家世都很了不得!
基德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架直升飞机,拖着我们一批人浩浩荡荡的赶往留措家,让人意外的是,留措的家被温孤家族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遍。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重重把守的房子,有些不敢相信,抽了抽嘴角问身旁的留措,“你也混道上啊?这么多保镖……”
留措翻了我一个白眼,清了清嗓子,门口站着的六个黑衣人,整齐的扭头向我们看来,愣了三秒后,这六个人分作两批,三个人冲进了房子里通报我们的到来,另外三个上来就将我抬了起来,大喊着,“快给小夫人让道!”
新奇了,我又多了个有趣的称呼。
半个小时后我躺在温孤爵旁边的一张床上,偏头看着那个安静的进入睡眠状态的男人,他的睫毛长长的,脸色有点偏白,看着他的睡相,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伸过手去碰了碰他的手背,没有以前那么温暖了。那个时候,站在我身后,环着我,和我一起拉弓的人,我总觉得就是温孤爵,那个语气,那个气息,只有他才会有。为什么温孤爵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会以留措的模样出现,我不清楚,但是我想,温孤奶奶大概会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照看我的是温孤奶奶,和上次那个妹妹,这次的伤员有些多,大家忙里忙外的照应着,我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世界这么热闹。
“小嫂嫂,你不睡会儿吗?”
她叫温孤娅,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得俏皮极了,也十分灵巧,看得出她很喜欢我,总是绕在我身边,我想,也许是因为她对温孤爵有着强烈的崇拜感情。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挤出个笑容,但是太疲惫了,我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我应该休息一会儿,可是我怎么都不敢闭上眼睛呀。”
“是因为三哥吗?”
“似乎现在也只有他这个难题了吧。”
“小嫂嫂你别担心,三哥一向生命力顽强,谁都没办法把他从我们身边抢走,除非他自愿,可是三哥那么傲娇,肯定不愿意的,所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她的一番话,逗得我总算是笑了出来,为了安抚她,我点点头,闭上眼睛,说自己这就休息。等了好一会儿,我的呼吸变得均匀缓慢,她才退了出去,这一招是以前骗妈妈用的,总是先装作睡着了,然后等妈妈离开房间,我再爬起来玩电脑。没想到这会儿居然还要用来骗小姑娘,实在是无奈呀。
“就知道,你睡不着。”温孤奶奶的声音从温孤爵那边传了过来,我偏头看过去,她端着水果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个样子,嘴上说着一套,事实上又做着另一套,说好听了是体贴别人,可说难听了,分明就是瞎逞强。”
她好像是想起了谁,嘴角还浅浅带着笑,“老三儿的爷爷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老三儿是众多孩子当中,最像他的,眉眼像,脾气也像,什么事儿都揣在自个儿心里头,天塌下来他也准备自己到房顶上去扛一扛,最后走的时候,只说了声‘今晚不回来吃饭了’,从此之后啊,是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那是因为温孤爷爷为了稳住我外公闯出来的祸,牺牲了自己,填补了空缺,勉强保住了我外公和外婆。这是我欠他们家的。
“当我知道他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感觉空了,什么都没有了,挺疼的,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当时家里还有一群孩子,要我照顾,我真的是连休息的想法都不敢有,后来你外公来找我,又是赔礼道歉的,又是想要谢罪,我当时笑的可开心了,怎么也没想到,我的丈夫保护的是这样一个人,有些迷糊,又是个十足的好人,我提了个要求想要去看看他的孩子,也就是你的母亲,真是漂亮极了,那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皮肤白嫩,真是像含着金汤匙生出来的小公主,看到你母亲的那个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感觉很骄傲,我的丈夫虽然再也不能回来,可是却是因为他,才将这么漂亮的孩子保留了下来,我跟外公说,以后每年都请他寄一张照片给我,就当是慰藉我,他答应了,每年都会按时寄来,每次都会写好长一封信,还会寄一些礼物过来,我虽是个女人,可到底是温孤家的人,这个家族里就没有弱者,撑着这个家走到今天,很多人说是我太坚强了,什么都扛得住,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并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厉害,而是在我的手边,有一张张纯真美好的小脸儿,看着他们,我就觉得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和希望。”
温孤奶奶扶我坐起来,给我塞了好几个枕头垫着我的腰,又说,“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是因为有人陪伴和支持,那么许多不可能的事情,都可以做到,都可以达成,小慈,奶奶从来就没想过能够真正的庇护你,奶奶知道你会和这个孩子一样,自己坚强的站起来,去面对,去解决问题,可是请你信奶奶这一句话,当你一个人不可以的时候,就相信你的同伴。”
我静静的靠着,抬眼就能看见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果盘,温孤爵呼吸微弱的在我的身边,我一直扭着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了起来。
“温先生,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呀,你不能像你爷爷一样,说句不回来吃晚饭就真的不回来了,温先生,奶奶之所以没有哭,是因为她知道,即使流泪了,那个为她擦眼泪的人也不会出现了,可是温先生,我一直在哭,就是在等着你醒来,等着你给我擦眼泪,等着你告诉我好多好多的道理,等着你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等着你和我走剩下的路,我不相信命,可我却是相信你的,你不能辜负了我的信任。”
我就这么说着,哭着,一天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当我的房门被撞开,我惊醒过来,看着基德、阿姆拉、库勒、辛多、瓦耶、诃息还有留措一并站在我眼前时,我有些恍惚,这样的画面,似乎很久很久之前才见过,那会儿我被质问,被审判,这会儿我却被团团围住。
我晃了晃头,清醒过来,这才发现,留措的表情有些激动,他说,“找到办法可以救温孤爵了。”
我张开嘴,久久不能回应他,他好像告诉我温孤爵有救了,好想黑夜裂开了口子,是不是真的一切都要结束了,悲伤的痛苦的都要结束了,温孤爵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顾慈,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家,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会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愿意为此承担责任,我会控制住时间,让欧亚所在的时间逆流回去,重新来过,这样可能会造成许多空间漏洞的产生,但是现在救人最要紧。”
“是,我们一定要救回欧亚,只要他能回来,大不了,我们重头开始。”基德蹲在我的床边,握了握我的手,她的手还是那样凉凉的,可是那双蓝色的眼睛,这下看来却是向海水一样,宽广而美丽,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要怎么做?”我回握基德的手,急切的问着,我现在,此刻,马上就要温孤爵回到我的身边,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
这项仪式启动很浩大,温孤娅、阿姆拉和基德帮我洗漱穿衣,扶着我到了留措家的院子里,温孤爵已经被搬到了院子中央,阳光笼罩着他,看上去透明又苍白,矫情的说一句,这下子我的心真是疼死了。
我们八个人围着温孤爵坐下,库勒用石灰粉围着我们画出一个大大的阵型,温孤家的人又将我们围在中间,大家就位后,库勒开始念着长长的咒语,我们纷纷将手势,结成扣,闭眼集中精神力,温孤奶奶和几位长辈都站在我的身后,因为我的观测力量对空间气息非常敏感,一旦仪式启动,我们周遭的空间就会产生大量的抵触,空间与空间之间会互相碰撞、影响,而这些我都能细致的感觉到,所以必须有人看着我,避免我从阵型中弹了出去。
库勒将时间暂停,所有的一切都定格开来,空间与空间之间的气息也停留在了中间,我们快刀斩乱麻调整温孤爵的时间,顺着痕迹逆流向上,将一切推回到最初,温孤爵周身的气流开始转动,使得我有些头晕想吐,温孤奶奶突然将一条项链系在了我的脖子上,我低头发现是被修好的凤凰玉,用金丝镶了起来,温孤奶奶轻轻的说,“别怕,我们都在保护你。”